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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瘋丐雙眼一睜,目光如電,掃了一下,驀然喝道:“渾小子,你動了真氣,還要命麼?”唐經天咬牙一劍,那瘋丐舉劍一擋,在火星蓬飛中忽然一個筋斗,翻出門外,唐經天舉步欲追,忽覺遍體有如針刺,一股腥氣似從心肺之間泛出,直衝喉頭,陡然間,但覺金星亂冒,眼前一片黑漆,跌倒地上。
唐經天急急運氣鎮護心神,只聽得滿屋子的腳步聲,譁叫聲,道謝聲,那老者道:“老鏢頭且休言謝,請來幫眼看看這位朋友受的到底是什麼傷?”唐經天口不能言,心頭也漸覺麻木,迷糊中似聽得周圍紛紛議論的聲音:“咦,這是什麼暗器?”“不可亂用解藥,用得不對,反而會加重傷勢。”“咦,怎麼好像蛇咬的傷口?”“看,這臉上的黑氣,真像是被毒蛇咬的!”“誰帶有金針,刺一點毒血看看。”“不必看啦,這暗器準是用毒蛇的口涎煉的。”這時間唐經天只覺腦袋好像有一塊鉛塊似的,越來越沉重,身上好像有無數小蛇遊動,亂齧亂咬。唐經天想叫他們取出他囊中的用天山雪蓮所炮製的碧靈丹,只是舌頭亦已麻木,旁邊的人只聽得他發出“咿呀”的模糊聲音,越發手忙腳亂。再過片刻,唐經天隱隱聽得有人說道:“且看這個藥能不能用?”眼睛一黑,立刻失了知覺。
到唐經天有了知覺之時,已是七日之後。唐經天可不知道過了這麼長的日子,只覺得似從一場惡夢中醒來,迷迷糊糊地依稀記得前事,張眼一瞧,但見紅日當窗,窗外花枝顫動,房中縷縷幽香,很是舒服,耳邊聽得柔聲說道:“謝天謝地,醒過來啦!”只見那兩母女坐在牀前,含笑地看着自己,那柄游龍寶劍,懸在牀頭。
唐經天道:“我怎麼會在這兒?這是什麼地方?”那中年婦人道:“霞兒,端一碗蔘湯來。”柔聲說道:“你中了那瘋丐的喂毒暗器,已躺了七天啦。這兒是我們的家。”唐經天閉目一想,想起那瘋丐的怪狀,打了一個寒噤,道:“多謝你啦。”那婦人道:“我們才該謝你。”少女端了蔘湯進來,唐經天呷了兩口,神智更見清醒,那婦人道:“霞兒,把唐哥哥換下的衣服拿出去,那兩件新衣裳你縫好了沒有?”少女答道:“早縫好啦。”唐經天聞到衣衫上的一股腥臭之味,又見這兩母女雙眼發紅,想是熬了幾個夜晚,守護自己,心中大是過意不去,道:“活命之恩,終身不忘!”那少女格格一笑,道:“媽,他爹爹當年是不是也這樣文縐縐的?”那婦人笑道:“這暗器的毒真是人間少見,說來還是你自己醫好的,多謝我們做什麼?”唐經天道:“怎麼?”那婦人笑道:“幸好我認得你這把游龍寶劍,又知道碧靈丹的用法,要不然我也束手無策。”
那婦人笑了一笑,往下說道:“先是那藥商看出這是蛇毒,送了你兩丸專解蛇毒的藥丸,那藥商原來是專賣北京最著名的樂家藥材的,他感謝我們打退強盜,不惜以最珍貴的靈藥相贈,但也只是能暫時阻遏毒氣不至發作,我們僱了一乘竹轎,將你擡回家中,替你推摩擠血,都沒有用。我忽然想起,你既是這柄游龍劍的主人,囊中定有天山的靈藥碧靈丹,我用雪水將靈丹開了,一半內服,一半外敷,呀,那瘋丐的暗器,奇毒真是世間罕有,以天山雪蓮這樣善解各種無名腫毒的靈藥,也得花七天工夫!”
唐經天神智清醒,想起那晚之事,又聽她現在的說話,不由得問道:“你認得我爹爹嗎?”那婦人微微一笑,臉上忽然泛起一層紅暈,就像那晚她初見唐經天之時,一模一樣,輕掠雲鬢,低聲說道:“何止認得,我們還是青梅竹馬之交呢!你爹沒有和你提過鐵掌神彈楊仲英的名字嗎?我就是鐵掌神彈的女兒。”唐經天叫道:“呵,原來你就是楊柳青,嗯,楊伯母。我媽常說起你。”那婦人柳眉一揚,道:“你媽好?”唐經天道:“好。我媽說二十多年之前,他們都曾受過你父親的大恩,我爹曾在你爹門下習技五年,說來你該是我的師叔。”那婦人想起二十餘年前的情事,尷尬笑道:“你爹爹好?”唐經天道:“好,我爹在天山之時還供奉有楊師祖的靈位呢。”那婦人這才真正開顏一笑,道:“我們本來是要到天山探望你的父母的,想不到在這兒遇見了你。這也真是緣法。”
原來這婦人名喚楊柳青,曾經是過唐曉瀾的未婚妻,後來解除了婚約,才改嫁五行拳名家鄒錫九的。女子最難忘初戀情人,楊柳青雖然生了女兒,心中還不時會憶起往事,與唐曉瀾多年不見,難免懸念。鄒錫九也知道妻子情意,深知她與自己已是一對恩愛夫妻,對唐曉瀾的憶念絕非舊日之情,而且他也想見唐曉瀾一面,因此陪着妻子遠來。他們本來是在山東楊仲英的舊家居住,三年之前,爲了一樁事情,才搬到四川來的。
唐經天中毒太深,醒後數天,才能扶壁試行,看來非療養一月半月,難以恢復。因此只好在鄒家住下來。鄒家三父女對他愛護備至,尤其是楊柳青,簡直將他當成親生兒子一般,百般呵護。楊柳青的女兒鄒絳霞天真活潑,有如依人小鳥,時常請唐經天指教武功精義,唐經天初初傷愈,她就扶他在庭院裏散步,唐經天心無邪念,也並不以爲意。
過了十天,唐經天除了體力尚差之外,毒氣已經去盡,人亦漸漸復原,這一晚和鄒絳霞在屋外散步,屋外花影扶疏,月光如水,這時已是春盡夏來,茉莉花開得正香,晚風吹來,中人慾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