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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霽雲是個江湖上的大行家,觀言察色,心中想道:“鐵崑崙之死,聽說是給仇家害死的,剛纔鐵摩勒提到他父親的時候,眼淚幾欲奪眶而出,足見這是真的。他父親遺命要他找尋我的師父,想來不僅僅是爲了託孤,定然也有託老友報仇之意。但何以現在我要帶他去見師父,他卻推說不能同行?難道他另有別的事情比父仇更重?”
南霽雲想了一想,便徑向段珪璋問道:“段大哥,你們到長安來,可是有什麼事情麼?”段珪璋望了鐵摩勒一眼,道:“也沒有什麼重要之事,不過是想探望一位朋友!”南霽雲插口問道:“是哪一位?”段珪璋續道:“不是武林中的朋友,說出來你未必知道。嗯,你住在什麼地方?可以在長安多留兩天麼?也許明天中午,摩勒便可以到來看你。”
南霽雲疑心大起,暗自想道:“我與段大哥雖非深交,但一向知道他是個爽快的人,今天他在酒樓上拔劍相助,更足見肝膽相照。卻爲何他現在的說話吞吞吐吐?難道還把我當作外人不成?更奇怪的是,他只說摩勒會來找我,好像並不打算與摩勒同來,而且他只問我的地址,卻不肯把他自己的住址告訴我,這又是什麼緣故?他俠名素著,不應該是這樣寡情的人!”
他哪裏知道,段珪璋在這說話之前的片刻,心中已轉了好幾次念頭,他是準備豁了性命,今晚到安祿山府邸去救史逸如的,他明知有南霽雲這樣的高手相助,比自己獨自去闖龍潭虎穴,有把握得多。可是轉念一想,安祿山府中高手如雲,要是萬一連累南霽雲也陪自己喪了性命,於心何忍?何況南霽雲現在正助郭子儀守邊,累他喪命,豈非折了郭子儀的一條臂膊?另外還有一個原因,正因爲他剛纔在酒樓上拔劍相助,要是今晚便請南霽雲也助他一臂之力,那就等於施恩望報了。他是個以俠義自持的人,在別人也許認爲那是理所當然,在他則認爲“施恩望報”乃是有損俠士的風骨,故此他終於不肯吐露實情讓南霽雲知道。鐵摩勒是個機伶的孩子,猜到了段珪璋的意思,雖然他心裏想說也不敢說了。
南霽雲心裏疑雲大起,但他是段珪璋的晚輩,以前又只見過一次面,也不便多問。當下,場面便有點尷尬。
段珪璋轉過話題,問南霽雲道:“現在是張巡在做睢陽太守麼?聽說他以前曾帶過折衝府兵,與羌人打過好幾次漂亮的仗,是一位智勇雙全的將軍。”南霽雲道:“我這次準備先到睢陽打一轉,然後纔回九原郡,爲的就是要和這位張太守見面,辦一件事情。現在邊疆動盪,安祿山掌握重兵,所用的大半都是胡人,日夕籌劃的是併吞各處節度使的土地,擴充自己的勢力。這樣鬧下去,將來必至釀成大禍。郭令公知道我與張太守是老朋友,因此託我到睢陽與他聯絡,萬一禍患起時,彼此也好共計進退,緩急相助。恰好我的師父下個月也要到睢陽來,我們就約定在張太守那兒會面了。”
三人邊走邊說,這時已繞過了紫禁城,來到驪山腳下。驪山上建有離宮,從半山的“迎鑾坡”起,就劃爲禁區,有衛士把守,迎鑾坡下面有一座宏麗的府邸,金碧輝煌,看起來就好像是離宮的一部分似的。南霽雲指着那座府邸憤然說道:“安祿山這廝倒會享福,他每年最多不過在長安住一兩個月,所建的府邸就像皇宮一般,可憐防守邊疆的將士食不飽穿不暖,住的是僅能遮蔽風雨的帳幕。”
段珪璋道:“啊,原來這就是安祿山的府邸。”心中想道:“剛纔在酒樓上大鬧一場,我正擔心,今晚若然再到那間酒樓去等候安祿山的車駕出來,定然給人認得。現在已經知道了他的府邸所在,就不必再到酒樓去了。只是他的府邸靠近離宮,闖進去救人,只怕要比意料中的困難更甚!”南霽雲見他眉頭深鎖,只道他也是因爲看了安祿山的豪華府邸而引起憤慨,做夢也想不到他今晚就要孤身去探虎穴龍潭。
月影漸向西斜,南霽雲道:“今日與兄一會,大快平生,可惜未得暢談。等下我還要到賀少監府中訪青蓮學士,吾兄若是明日有空的話,請和摩勒到我的寓所一敘。”段珪璋道:“令狐達有心陷害吾兄,今晚你前往賀家,要分外小心纔好。”南霽雲笑道:“在賀少監的府中,李學士又在那兒,諒他們也不敢太過猖狂。小弟見機而行好了。”段珪璋道:“明日我已與另一位朋友有約,恐怕不能再與吾兄相聚了。明日也許還有事情要麻煩吾兄,到時我再請摩勒轉達吧。”南霽雲見他始終不肯明言,不知他到底有什麼事情,心裏好生納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