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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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念轉身,湖綠的裙襬勾勒出篝火的光亮,兩個絨花在腦後搖搖欲墜,疾步朝着洞穴外跑去。 她要去找他。 去救他。 去救謝卿禮。 改變他的結局。 風禾盡起五 雲念想過很多次自己第一次出任務之時會是什麼模樣? 在聯盟學習的那些年, 她想過很多次用那些知識和前輩的經驗去做好自己的第一個任務,無論是什麼任務她都會認真完成,以證明她是一個合格的穿書局員工。 初次接觸《碎荊》這本書, 她以爲這只是一個c級任務,謝卿禮只是因爲同門的欺辱才走到黑化滅世那一步,一切都只是她以爲。 事實上的謝卿禮經歷的事情遠比她以爲的可怖, 也遠比她以爲的更具毀滅性。 走到如今這一步, 她對於這個世界的感情已經翻天覆地的變化, 在乎扶潭真人,在乎江昭蘇楹他們,在乎謝卿禮,不想他們任何一個人死, 想要改變他們的結局。 或許對於顧凜這種老員工來說, 只不過是一個任務,從業這麼多年見過許多任務失敗最終崩塌的世界, 失敗了大不了就賠些積分,被局裏記一次失誤。 一個世界消亡就消亡了, 還有更多世界需要她去拯救。 但雲念不願意。 只要想要這個世界會崩塌, 所有人都會在業火中燒成灰燼,從此消失在宇宙洪荒之中, 除了她和局裏的一記檔案外再無人記得他們, 一顆心痛的要命, 呼吸好似刀割。 不願意。 不想。 不能。 雲念召出聽霜劍朝南泗城御劍而去,可身後卻急匆匆追上來了一人。 顧凜拽住她的隔壁:“我來御劍,你跟在我身後。” “前輩, 你可以走的。” 顧凜只是將她拉向身後,撐起防護屏障將兩人護在其中, 下頜緊繃瞧着分外嚴肅的模樣:“我當然要走啊,明天我就走,你愛走不走,我只幫你這一次。” 他們御劍在虛空,能看見下面四散的火堆,不斷有地方被憑空出現的業火點燃,即使周圍根本沒有可燃物。 顧凜抿了抿脣,道:“每一處有業火出現,便證明這裏的時空出現了裂縫,很快便會成爲一片汪洋火海。” 下面已經成了一片煉獄。 “南泗城更是如此,你不怕嗎?” 顧凜回首看了眼她問。 雲念被他拽着與他並肩立在劍上,睨了眼下面的火海,即使離得這麼遠也能感受到那股熱議和滾燙的灼氣,皮膚宛如被炙烤。 她聽到此起彼伏的尖叫,看到烏泱泱的人羣在奔逃。 所有人都很害怕。 “雲念,你不怕嗎?” 她不怕嗎? 雲念摸了摸自己的心。 “我怕。” “那爲什麼還要去?” “我更怕他們死。” 怕死。 但更怕他們死。 顧凜忽然笑了,長嘆一聲,也不知是想到了什麼,眉眼好似都柔和了許多。 “雲念,你與那時候的我很像。” 雲念與他對視。 顧凜摩梭着手腕上的手鍊,眼神溫柔又繾綣。 “婉霜是個很好的人,我不捨得殺她,僅僅因爲是配角,便要去爲了主角的愛情去死嗎,我也做了錯事,可我不後悔,你也不會後悔。” 顧凜加快御劍的速度。 他的聲音隨着風傳來:“人一直活得很理智會累的,總要衝動一次,結果怎樣根本不重要,有的時候,活着比死了更痛苦。” 白婉霜死後,他生不如死。 “她說讓我好好活着,替她看看外面的世界,重新找到活着的意義。” 他曾一顆心沉寂到難以跳動。 在此刻聽到自己震耳欲聾的心跳。 找到了新的意義。 曾經沒做成的事情,這一次他想看到結局。 一個與他有着同樣處境的後輩是如何改變已定的結局。 “雲念,你要救下他。” “好。” “師父!” 一聲厲喝在身後響起,尾音淒涼又顫抖。 扶潭真人正欲離開的腳步頓住。 他回頭去看,最爲淡定的大弟子臉色煞白。 徐從霄背上揹着一人,那人的血淌了他滿身,星星點點落在地面之上,濃重的血氣讓他的手顫抖到握不住劍。 “師弟,師弟他……金丹碎了……” 他背上背的是凌舟,踏雪峯二弟子。 扶潭真人幾步過去,徐從霄放下背上的凌舟。 “阿舟……” 以往最爲皮糙肉厚的漢子在這一刻閉眼躺在地上,肺腑之間一個血窟窿往外冒着血,周身的靈力潰散到不成樣子。 “越林縣這裏的結界關不上,魔修和妖修不斷湧出,他們的狀況不對勁,像是被操控了神智目的很明確,一心要殺謝師弟。” 徐從霄強行穩住自己慌亂的心,解開凌舟的衣衫將他的傷口暴露出來。 扶潭真人只消看一眼便明白,自己這二弟子的金丹是徹徹底底碎了的。 “二師弟被一個妖修捅穿了丹田,那妖修很厲害,得有大乘初期的修爲。” 扶潭真人的手蜷了又松,鬆了又蜷,大腦一片懵,活了這麼多年的人了,明明已經見慣了生死,可這一刻還是渾身冰冷。 好像十五年前聽到徐從霄死訊的那一刻,連路都不會走了,無視阻攔在雁平川外翻天覆地尋了三月。 “大乘期……大乘期……” 徐從霄握緊了拳,咬牙切齒:“溫觀塵不知爲何能操控那些魔修和妖修,連大乘的都能被他控制,想必與他控制浮煞門門生是一個招式,他有能操控他們神智,強迫他們爲自己賣命衝鋒的能力。” 否則根本走不到這般局面。 成千上萬的魔修和妖修前去圍攻謝卿禮一人,他自己被堵在南泗城之中,他們根本接近不了他,只能在越林縣這裏應付那些突然冒出來的魔修和妖修,企圖爲謝卿禮阻攔一些。 可沒有用。 根本沒有用。 這些妖修和魔修被操控了神智,打起架來頗爲不要命,勢如破竹,對他們這些新鮮的血肉一點不感興趣,甚至任由他們阻攔也要去南泗城殺謝卿禮。 “師父。” 冰冷的手按住了扶潭真人的手腕。 他茫然看去,徐從霄紅着眼忍住眼淚。 “不能在這裏繼續耗下去,要想辦法關上這裂縫。” 扶潭真人哆哆嗦嗦:“阿舟他……” “二師弟救不了,南泗城的威壓越來越弱了,小師弟出了岔子,他是唯一能改變如今情況的人,只有他有能力關上通往妖域和魔域的通道。” 扶潭真人望向四周,遍地屍骸,遠處的天幕中寬闊又深邃的裂縫有種詭異的蠱惑力,從另一方不斷湧出黑霧,瞳色各異的眸子帶着嗜血的殺意,從中跳出的魔修和妖修們無視阻攔的修士,似是被什麼召喚着一般一股腦衝破防線去往南泗城。 “師父,只有謝師弟可以關上這道裂縫。” 能與溫觀塵抗衡的只有他一人。 “我在這裏,師父,你去找謝師弟,一定要救下他。” 徐從霄反而是最冷靜的一個,他握着扶潭真人顫抖的手,迎着他悲痛的目光,一字一句: “我們所有人都可以死,但謝師弟不能。” 只有穹靈劍骨可以與溫觀塵體內那邪佞的東西抗衡。 “師父,去救謝師弟吧。” 扶潭真人起身,望着跪坐在地的徐從霄和閉眼不知生死的凌舟。 他聽到自己說:“等師父回來。” 一定要等到他回來。 扶潭真人不再回頭,生怕看一眼便再也忍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