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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着,又下老幹部處去轉了轉,大家分手,各自回了家。進屋後,喬不羣去臥室換衣服,順便將紅包扔到櫃子上。史宇寒也剛從學校團拜回來,扯開喬不羣的紅包點了點,說:“你們堂堂政府官員,一人才一百六十八,還不如我們普通中專學校,每人六六六大順。”喬不羣說:“你們有收費嘛,哪像我們政府辦,財政撥多少是多少。”
夫妻二人城裏都沒什麼親戚,年前就想着帶州州給紀委喬副書記去拜年的,無奈如今的幹部不再只拜組織部碼頭,也懂得尋求紀委保護的妙處,挖空心思往紀委領導家裏跑,喬副書記怕上門的人多,提前回老家過年去了。只好等他老人家回桃林後,再去補禮。喬不羣也就樂得清閒,哪裏都不去,躲在家裏看書睡覺。史宇寒卻認爲喬副書記不在家,別的領導那裏也該去走走,比如丁副書記和甫迪聲那裏。喬不羣說:“我又沒跟丁副書記打過幾回交道,貿然去按門鈴,人家不見得會開門。甫市長那裏我倒是起過意,後來想想,給他拜年的人肯定不少,我就別去擠他家門框了,還是給他做點實事吧。他正面臨選舉,只要能促成他選舉大勝,比給他拜一百個年還管用。”
史宇寒不知一個紀檢組長還有這個能耐,可促成市長選舉大勝,說:“你又不是市人大主任,甫迪聲選市長,你怎麼插得上手?”喬不羣淡然而笑,說:“這個你就有所不知了,現如今的事情是說不死的,複雜着哩。”史宇寒說:“誰不知道市長選舉只是個形式,無非按事先設計好的程序,到會上去走走過場,還能複雜到哪裏去?”喬不羣說:“哪有你說的這麼輕鬆?三兩句話也沒法給你解釋清楚,你就別管這個閒事了。反正多替領導留點神,操點心,爲領導效了力,圓了場,把事情辦好了,領導自然會領你的情。”
史宇寒不再饒舌。
兩人正無鹽無油地聊着,有人敲門進來,原來是提案處處長盛少山,手上還提着一個禮品袋。喬不羣考慮新年大節的,不好拒絕人家,只得隨史宇寒接在手上,說:“盛處長來玩就來玩,還客氣什麼?”盛少山說:“一點小意思。一年才一個春節,空着雙手,就顯得對領導不尊重了。”喬不羣說:“咱們是兄弟,何言領導?”
主客坐定,史宇寒給盛少山遞上熱茶,將瓜子和水果盤移到他面前。盛少山欠身謝過,喝口茶水,說:“還是領導家裏茶水好喝。什麼名茶?”喬不羣正想實話實說,史宇寒先答道:“是不羣安徽朋友來桃林出差送的,說是時下最盛行的名茶。茶葉盒不知弄哪去了,我又不懂茶道,已想不起什麼品牌,不知不羣還記得不?”
本是下面縣裏人送的本地產普通毛尖,史宇寒卻說得這麼神,大概是覺得丈夫做了局級領導,家裏茶葉太差,沒有面子。喬不羣不好道破,哼哈着敷衍過去。盛少山又讚揚了幾句水果,說些過年方面的客套話。之後再也找不到其他動聽入耳的話題,一時不知說什麼纔好,只得一個勁去剝瓜子。
也怪不得,喬不羣跟盛少山不鄉不友,不朋不黨,不親不密,平時沒有來往,自然不容易找到共同語言。盛少山不尷不尬的,只好努力在臉上佈置些笑容,也不管那笑容生硬如石。喬不羣也挖空心思,努力想找些廢話,打破沉默和尷尬。這有點像去地上找針,沒話要找出話來,還確實不太容易。
幸虧無意間看到牆上掛曆,正是盛少山送的。當時喬不羣還住在處級樓裏,覺得不錯,搬家時順手帶了過來。如今已翻過新的一頁,上面是幅牧牛圖,背景爲斜陽古樹,小橋流水。一旁仍是首五言小詩,還有些意思:空手把鋤頭,步行騎水牛;人從橋上走,橋流水不流。這是南北朝時善慧禪師的一首反語偈,流傳甚廣。手空着偏說拿了鋤頭,本是步行卻道騎在水牛上,人經過橋上時,竟然是橋流,不是水流。在這裏,時空已倒錯過來,常規完全被打破,一切都是顛倒的,超現實的。
喬不羣借題發揮道:“感謝盛處長送的掛曆,有空看看上面的畫,讀讀上面的詩,真是種享受。比如這首偈語吧,我就特別喜歡。記得大學讀研那陣,哲學和文學領域正時興後現代和魔幻現實主義的東西,當時感到很新鮮。見了善慧禪師這首偈語,才知洋人那點把戲實在算不了什麼,咱們一千五百年前就有了後現代和魔幻現實主義。”盛少山忙奉承道:“還是喬組長大知識分子,文化高,學問好,詩畫造詣深,看得出裏面的深遠意義。哪像我粗人一個,不知畫,不懂詩,這些畫呀詩呀的,到我眼裏,跟地上牛糞和牆邊螞蟻沒任何區別。”喬不羣笑道:“牛糞和螞蟻也可以入詩入畫。文學和藝術說穿了,無非就是生活的再現,不管這再現是直接的還是變形的。有些人卻故意說得那麼高深,這流派那主義的,弄得天花亂墜,不過是愚弄人家的同時,也愚弄愚弄一下自己,大家一起湊個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