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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榴也緊緊地挨着我站着,手中緊緊攥着老蔫兒給的軍刺。馬濤側頭看了一眼石榴,被他的緊張給逗笑了,伸手摸了摸小石榴的三齊頭,雖然沒有說話,但已經足以讓石榴舒緩一下緊張的情緒了。馬濤又一次回頭看看他的這幫哥們兒弟兄,喊了一聲馬忠。馬忠心領神會地問大夥:“還有手裏沒有傢伙的嗎?往我這兒領鎬把兒來。”有的覺得手裏的傢伙不趁手或者嫌自己的傢伙太短一會兒怕要被那邊的人拿長傢伙降住,便有幾個人走過去找馬忠領了鎬把兒。
眨眼間西頭的人已經到了跟前,在距離我們十來米的地方站住了。雙方一列陣,就看得出來,他們遠比我們人多,看上去不如我們整齊,我們按馬濤的要求一人一件白色汗衫,怕到時一開戰誤傷到自己人,而且我們這邊人頭兒比較整齊,除了幾個老一伐兒的略顯年紀較大,其餘大都年齡相仿,而且都比較精壯,顯得那麼有組織、有規模。對方雖然在人數上遠遠要多於我們,但是高的高、矮的矮、胖的胖、瘦的瘦,一個個手握肩扛着各種傢伙,顯得比較雜亂。
雙方均已站定,拉開了架勢,相隔十幾米相互打量,審視着自己的對頭,都沒有說話。這時對方人羣閃開一條道,夾道中一輛三輪車駛了過來,來到兩軍陣前,一個急速掉頭,穩穩地停住了。三輪上坐着我們的死敵老啞巴,看得出來,老啞巴被我和石榴捅穿的腳還沒有完全好利索,腳上依然纏着白白的繃帶,可能是在養病期間極少見到陽光的緣故,在對面坐在三輪上顯得面色格外蒼白憔悴。老啞巴的嘴裏被老蔫兒弄得沒剩幾顆牙了,兩腮癟陷,更襯托出他一臉的兇相。
真應了那句“仇人相見分外眼紅”。老啞巴用眼睛死死地盯着我,看得出來他此時恨不得生吞了我。我當然不能往後縮了,也迎着他惡狠狠的目光不眨眼地盯着他,按當時的話來說,這叫對上眼神兒了!兩方人馬均已到齊,城裏的有一百多人,西頭的來了二百多人,雙方總共不下三四百號,當中就有不少的人彼此都認識。打羣架就怕這個,越是上百人的架越打不起來。連我都能認出西頭一方之中,有黃河道的長力、小維維,相連衚衕的吉慶、長慶、小老頭、南頭窯的瞎老高、大球子,李斌和老三他們認識得更多,不方便上前說話,彼此只用眼神兒打個招呼。不過這場事兒和以往不同,已經不是個人恩怨了,關係到西頭的和城裏的名聲、地位,大多數人自認爲不夠分量,開口也沒用。可是畢竟還有在自己那撥人裏說得上話的,便想借自己的地位,站出來說和。
西頭的一個看上去黑黑壯壯、敦敦實實的一腦袋自來卷兒留着八字鬍的首先站了出來,此人小名叫“寶琪”,外號“大荸薺”。大荸薺認識我們這邊的薛磊和朱靜,並且在一起共過事兒,平時關係走得挺近。大荸薺邁步走到雙方中間,開口招呼朱靜和薛磊:“怎麼着哥兒倆,這不大水衝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識一家人了嗎,我還以爲是跟誰呢,這裏面要是有你們倆,我可得給咱兩邊說道說道了,沒什麼大不了的事兒,冤仇易解不宜結,都抬一抬手就過去得了!什麼城裏的、西頭的,還不都是在道兒上混的,東南西北皆兄弟,五湖四海交朋友!怎麼着大夥,我大荸薺出面給你們說這場和怎麼樣?”大荸薺這話還沒落地,就在他的身後炸響一聲怒吼:“大荸薺,你說你媽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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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口罵大荸薺的不是別人,正是他老啞巴,儘管老啞巴嘴裏沒牙了,口齒不清撒氣漏風,但也真真兒傳到了大荸薺的耳中。老啞巴聲嘶力竭地大叫道:“今兒個在場的有一位是一位,有一個算一個,不管你遠的近的,誰也別跟我嗡兒嗡兒,今天既然來了,我就沒打算全須全尾兒地回去,你們誰跟城裏的有什麼三親六故,我老啞巴也不難爲你們,你們該撤的就撤,可有一條,別你媽在這兒攪動軍心。”大荸薺讓老啞巴這一頓搶白,弄得上不來下不去,感覺挺沒面子,愣了一下,一扭臉向着他們的人羣裏喊了一聲:“尹路、寶偉,咱撤。”大荸薺和他帶來的兩個弟兄走出人羣,收起傢伙悻悻地回頭走了。老啞巴狠狠咧了大荸薺一眼,衝着大荸薺狗熊般的背影喊道:“大荸薺!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自今天開始,咱倆徹底掰了。”大荸薺沒再理會老啞巴,頭也不回地出了小樹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