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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二狗一直以爲娘會活到很老,活到滿頭銀髮,坐在炕上含飴弄孫安享晚年,他從沒想過她會離開自己的世界,事實上誰都可以死就她不能閉上眼睛的娘就那麼走了,突兀得讓陳二狗連悲愴都來不及醞釀,而此刻站在過道盡頭的那個女人,卻截然相反,是陳二狗心目中站得再近也只能是遙不可及的角色,她有讓他自嘆不如的腦子,有深不見底的家世背景,有大家族裏培養出來的雍容華貴,這種女人,只要一天沒讓陳二狗爬上牀趴上肚皮,陳二狗就只能把她視作額古納河裏一尾妖豔的大紅鯉魚,遠觀不可褻玩。
曹蒹葭。
紅色後代的高幹子弟,挺生僻的一個定義,這是從王虎剩嘴裏聽到的,小爺說死人妖熊子算半個,陳二狗覺得她能算一個,熊子的確跋扈,不可一世到讓旁人心生敬畏,但她比熊子多了一分鋒芒內斂的城府,魏端公用一言一行教會了陳二狗如何彰顯一個大角色的胸有成竹,所以陳二狗每涉世深入一分,就增添一分對她的忌諱和感激。
蹲在地上轉頭凝望着她,陳二狗不知如何開口,嘴裏叼着一截鋼絲,手裏拎着半成品扎槍,有些被打了一個措手不及後的手足無措,哪怕已經是第三次接觸她,陳二狗也沒那個定力去心如止水,第一次他還是個窩在張家寨的小農民,第二次是個在小餐館打雜的上海外來務工人員,這一次依舊好不到哪裏去,只是個流竄到南京的小保安而已,拿不出手,登不了檯面,就在陳二狗發呆的時候,曹蒹葭已經抓拍下一張照片,一個有點小故事的年輕男人露出張茫然的臉龐,一杆質樸卻殺氣撲面的扎槍,身旁還有一個氣質如出一轍、靈氣四射的漂亮孩子,這是一幅讓曹蒹葭很中意的畫面。
“還管飯不?”曹蒹葭走到陳二狗身邊,眨巴着秋水眸子,一臉促狹。
“管飯,就是沒大魚大肉。”陳二狗愣了一下,不知道她葫蘆裏賣什麼藥。
“那管住嗎?”曹蒹葭問了一個很容易讓尋常男人遐想聯翩的問題,而且問得一本正經,絲毫不像在開玩笑。不過她不是尋常女人,陳二狗也不是俗到極點的男人,癩蛤蟆大多都想喫天鵝肉,但陳二狗還真沒奢望能喫到曹蒹葭這種天鵝中的皇后,他撐死了也就在小夭肚皮上翻雲覆雨折騰的時候偶爾一兩次放肆假想曹蒹葭的曼妙,但這種齷齪念頭也僅僅是一閃而逝,掀不起太大漣漪,陳二狗哪天如果真習慣了在別的女人身上翻滾卻滿腦子曹蒹葭,那隻能說挺狗膽包天,意味着陳二狗心裏的野心種子發了芽紮了根,差不多要開枝散葉了。
“房子我幫你找就是了。”陳二狗一口應承下來。
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沒有見到的緣故,陳二狗眼中的曹蒹葭愈發明豔動人,以前的曹蒹葭強大到讓陳二狗主動忽略了她的相貌,這一次她則是強勢到把陳二狗的視線硬生生拉扯到她身上,她的容顏,竟然讓人想到四個字,摧枯拉朽。也許是沾染上了西藏寺廟的佛根,薰陶了喇嘛活佛們的靈氣,曹蒹葭的美昇華到極致,陳二狗抬頭望着戴厚重黑框眼鏡的她,這一年多時間讀了點書,陳二狗知道從心理學上來說習慣戴帽子眼鏡的人物,在自我保護方面都有一定程度的偏執,陳二狗蹲在地上就那麼仰視着這個與整個世界劃清界限的女人,突發奇想,將來哪個男人才能摘下她的眼鏡?那個男人,想必一定是天之驕子一樣的人物吧?陳二狗咧開嘴地偷笑,有點自嘲,以後自己見到了那種男人,還不得自卑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