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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蒙亮,金紙鋪的老張忙活完,勾着腰也來到院門口,跟江遇借了火抽菸。花圈堆在院門外,江遇側了側身,把菸頭小心避開。
“辛苦了張叔。”江遇給老張點了煙,啞着嗓子說。
老張叼着煙,隨意地擺了擺手:“喫着這碗飯,有什麼辛苦的。”他狠吸了一口提神,一邊撣菸灰一邊緩緩地吐菸圈,“李三姐就這麼走了,嘖,可惜。”
江遇頓了頓,將最後小截煙吸完,踩滅那一點星火,才低“嗯”了一聲。
家中親友昨晚江霞已通知得差不多了,同村鄰里住得近的,待天一亮便來幫忙,村裏向來如此。白燭燃起,江遇點了香,聽着老張嫺熟而寡平的悼念詞,朝母親的遺照深深叩拜,而後是江霞和丈夫孩子。敬了香,江遇把江霞扶起身,此間的所有火光便要燃上一天一夜。江霞拿出黃紙在白燭上點燃,放入銅盆,嘴裏唸叨起空想的囑託:到了那邊收收脾氣,別再潑辣,免得得罪各路神魂,錢不夠就託夢回來,安心往生,這裏一切都好,不必掛念。
江遇站在家門口迎客,人人見他都悽切,道一句“節哀”,江遇彎腰行禮,將人請進去。上午9點過,置辦席面的婦人也來了,不知道江霞是什麼時候開始綢繆的,早前便留好了聯繫方式,婦人們來自鄰村,踩一輛脫了漆的電三輪,拉來滿滿一車廚具食材。席面要大鍋大竈,尋常人家沒有,她們便連砌竈用的磚塊也一併帶了。江霞抽空出來領她們到院落一角,那裏刻意空出一片,專留給她們生火造飯。今天是辦白事,婦人們知情又麻利,連說主人家不必操心,保準把席面置好,讓江霞儘管去忙別的。江霞便不再久留,她要去堂前看火燒紙,又不放心席面的事情,於是叫來丈夫,讓他在安置客人時分神留意那邊。江霞的丈夫姓宋,溫吞老實,聞言點頭應好,又揉了揉妻子的肩:“今天一整天,晚上還要守夜,你要是累了就告訴我,找機會進去眯一會兒。”
江霞朝丈夫笑笑:“不累,沒事。”
上午客人來得差不多了,江遇回到院子裏,和姐夫一道招呼諸人,安置座位休息,瓜子花生與茶水奉上,陪着聊幾句家常,說一說母親的生平,聽鄰里一反往常對母親大肆誇讚。潑辣變成了率性,自私變成了持家,種種齟齬一概不提。當年與母親互薅頭髮打了二里地的那位村委女幹部,今天竟也到了場,塞了帛金上了香,坐在位子上感嘆,再沒見過比李三姐更凌厲果敢的婦女。她見着江遇還有些不好意思,憶起當初自己賭氣不給這小輩蓋章,本意是讓那李三姐低頭求她,而江遇居然頭也不回地走了,再沒找上來過。她不知道這事對江遇的大學生涯究竟有沒有造成影響,大約是有的,沒錢總是很難,村裏誰都清楚,她有愧。又見江遇如今混得這麼出息,在首都上班,當大律師,過去沒少聽李三姐扯着嗓門大聲炫耀,她表面不以爲然,心裏又有悔。總之今天她來了,假意與真情矛盾地雜糅在一起,化作對逝者的一句句哀婉與誇讚,。
“舅舅!又有客人來了!”小侄女風一般從門口跑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