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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白秋留在了港城,他和爺爺就住在傅家的工作坊。 少年真的很乖——傅斯岸清晰地意識到。 因爲傅斯岸意外撞見了舒家分別的那一面。 舒白秋的父母因爲工作緣故必須離開,無法繼續停留在這兒。臨行前,舒媽媽的神色明顯有些難言的憂心。 她是一位黑髮紅脣、非常幹練的女士,還有着一雙令人印象深刻的美麗眼睛。 傅斯岸遠遠望見,心想。 舒白秋的眼眸和媽媽好像。 舒媽媽似乎有些憂心與少年的分別,反倒是舒白秋主動抱住了她,在安慰媽媽。 傅斯岸還聽到舒白秋說,媽媽回去要保重身體,去應酬時也要少喝一點。 才十歲的小孩子,反而在懂事地叮囑他的媽媽。 離開時,舒白秋的爸媽幾l次回頭,少年都乖乖被爺爺牽着,還笑着和他們揮手。 傅斯岸知道,舒爺爺留下的事是傅老爺子的臨時起意,原本計劃中並沒有這一行。 近來,因爲長孫被救,傅老爺子對舒家尤爲感激看重。 加上恰逢偶爾得到了一塊上好的翡石玉料,老爺子便邀請了舒爺爺來雕。 舒爺爺原本是沒想應下這件事的,就連之前傅家給的那麼多謝禮,他也推辭了許多次。 不過等真正看到那塊料子時,舒爺爺卻一下子被吸引,思量再三之後,他最終改變了主意。 這麼難得的好料子,能經手雕刻,對一名玉雕師來說已然是榮幸。 也無疑是享受。 這塊原石的料型不小,既需要長期的工程,也需要協助幫工。 只是舒爺爺那幾l個能做這種高級工的徒弟都在內地,且各有任務,過來並不算方便。 加之傅老也希望,這麼好的玉石,能儘量由舒爺爺親工。 所以纔會由舒白秋留下幫忙。 不過舒白秋的年紀尚小,加之他要在這裏待的時間較長,學業方面自然也不能落下。 傅家還專程爲他找了可以借讀的學校。 港城和內地的學習進度不一樣,借讀學校也不太好找。最後乾脆由傅老爺子拍板,大手一揮,讓舒白秋去了那所傅家子弟在讀的貴族學校。 校內有特殊的跟讀班,老師會根據每個學生的個人狀況,制定單獨的角度進度表。 所以,在傅斯岸又偶然路過工作坊的時候。 他一眼就看到了桌邊剛剛被送來的、格外眼熟的制服和書包。 傅斯岸沉默了兩秒,意識到。 他可以和對方一起去上學了。 室內沒有人在,傅斯岸轉過一個拐角,才透過玻璃窗,看到了雕刻室內專注的小孩。 他的視線也不由被對方所吸引。 早從之前的觀海亭內,舒白秋敏銳察覺了他隱藏的情緒,傅斯岸就知曉了對方的聰穎。 這幾l日瞭解過翡翠玉雕之後,傅斯岸又發覺,少年這麼小就能給爺爺幫忙,絕不只是因爲爺爺的偏愛與信重。 此時,傅斯岸望着舒白秋稚氣的臉蛋上認真的神情,和男孩手中完全不需要提醒的精湛動作。 更確信。 在這個領域,真的會有太過鮮明的天賦之分。 ——而舒白秋,無疑就是祖師爺賞飯喫的那個人。 玻璃窗內,少年一直在專注忙碌。 直到手上的工作完成,他才終於抬頭。 望見門外的傅斯岸時,舒白秋愣了愣,眼睛也明顯地亮了一下。 不過少年還是把面前所有的東西穩穩當當地全部收好,才抬頭看向了爺爺。 舒爺爺早看到了這一幕,沒等小孩開口問,就笑道。 “快去吧。” 少年也快樂地跑了出來,小步蹦跳着打開了雕刻室的門。 “哥哥!” 他有着太過惹眼的開心。 傅斯岸全程目睹了這一切,過往的十五年裏,他只接受過無緣無故的惡,和挑挑揀揀的關懷。 卻從未接觸過這般純粹的善念。 一瞬間傅斯岸甚至本能地開始思考,舒白秋爲什麼對自己這麼好。 可能他沒有太多可以一起玩的同齡人,所以珍視這段相逢;可能他天生性格如此,和所有人都能相處得很好。 ……那他對其他人,也會這樣嗎? 傅斯岸想。 他清明而冷靜地,在這短暫的一瞬間閃過了這麼多念頭,卻並不是因爲一貫的沉穩持重、思慮周全。 而是因爲傅斯岸發現。 他也在爲舒白秋的開心而開心。 這種太過陌生的情緒感染,讓傅斯岸不由得開始思忖。 就像一種早已刻入本能的自衛。 可是這些戒備在聽到舒白秋開口,望見他黑白分明的澄澈眼睛時。 卻又在剎那被春水融冰。 “哥哥放學啦?” 男孩笑着問他。 “嗯。” 傅斯岸低眸,下意識脫口。 “你也要來這個學校麼?” “對。”舒白秋說,語氣中還帶着微許的忐忑與好奇。 “哥哥,學校裏會上什麼課程呀?” 少年臉上的情緒真的藏不下,是一種太可愛的坦誠。 傅斯岸沉默。 旋即,他才如常低聲:“我揹回了課本,拿書和你細說。” 舒白秋開心點頭:“好!” 兩個人去了工作坊內的起居室,這裏還有一個小小的隔間,被用作了少年的書房。 傅斯岸拿着自己的書,和剛送來不久的書包裏的新課本,很快將學校內的課程和教學模式都講給了對方。 舒白秋聽得很認真,對這截然不同的模式,理解起來也沒有多少喫力的模樣。 他還跟傅斯岸道謝 。 “謝謝你這麼耐心。” “不用謝。”傅斯岸低聲說。 他卻覺得實情要反過來。 跟舒白秋在一起的時候,傅斯岸的心情總能得以平靜。 他也不需要再時刻計算每句話、每個字的用途與分量。 反而可以更自然地展現出自己本質的沉默薄冷。 就好像平日裏若隱若現、永遠揮之不去的燥煩與不虞。 都被裹着清甜水汽的微風吹散撫去。 但傅斯岸的目光掃過舒白秋的袖口,眼角眉梢卻有着些許無聲的凝肅。 因爲他發現,雖然室內開着恆溫空調,今天的天氣也很好。 可舒白秋卻依然穿了兩件外套。 也是這時,隔間的門被輕輕敲響。 推門的舒爺爺有些抱歉地向傅斯岸致意了一下,接着提醒舒白秋。 “小秋,到時間該喝藥了。” “謝謝爺爺。” 舒白秋乖乖應聲,掌心撐着椅面,從略高的椅子中站回地面上,跟着爺爺去了外廳。 走前,少年還不忘和傅斯岸說。 “哥哥等我一下就好,我馬上回來。” 牆上的鐘表恰在此時到了整點,發出一聲很輕微的提示音。 舒白秋愣了愣,又有些遲疑。 “還是……哥哥到時間要去忙自己的事了?” 傅斯岸沒抬頭也知道此時的鐘點,他向來對時間有着很精準的計劃和把控。 只是這次,對舒白秋的詢問,傅斯岸微一沉默,卻說。 “不急,還早。” 見他不走,舒白秋也彎了彎眼睛:“好。” 不過傅斯岸也並沒有在房間乾等,徵詢舒爺爺的同意後,他就跟着一起去了外廳。 傅斯岸看到了舒白秋喝的藥。 藥湯是剛剛煎好的,隔着厚厚的藥盅,依然透出了一股濃濃的苦香。 對着這滿滿一盅的棕黑色藥汁,舒白秋的臉上卻沒有顯現出多少抗拒的神色。 好像已經習以爲常。 但等到真正喝藥的時候,過程還是出乎了傅斯岸的預料。 他聞出了藥湯很苦,可到底還是沒能感同身受。 舒白秋似乎真的很怕苦,雖然他這麼乖,卻還是無法壓抑最真實的身體反應。 他喝藥時完全不需要舒爺爺勸哄,但小口吞嚥時卻會止不住地嗆咳犯嘔。 似乎身體完全壓不住本能的反胃感。 傅斯岸的心被揪得彷彿比舒爺爺皺起的眉頭都更緊一分,好不容易等到滿盅的藥湯終於喝完,即使舒白秋立刻被餵了兩顆蜜餞,他還是顯得很沒精神。 少年蔫頭耷腦地趴伏在沙發扶手上,臉頰蒼白,眼角潤溼。 像只被打溼了羽毛的可憐小鳥。 舒爺爺在一旁幫小孩輕輕順着背,還安慰他。 “等秋秋身體養好了,以後就不 難受了,也都不用喝藥了。” 舒白秋蔫蔫地,潮溼的眼尾都垂了下來,但還是悶悶地應了一聲。 傅斯岸看着他,突然想到了那天夜晚,自己落水被救起之後,傅家人各自爭執吵嚷。 卻是舒白秋專程拿了毛巾過來,讓傅斯岸把頭髮擦乾,當心受風。 傅斯岸忽然意識到了少年會這樣細心的契機——因爲舒白秋自己體弱,知道生病很不舒服。 他不希望傅斯岸也難受。 傅斯岸又想起,自己還偶然聽說,近來傅家剛剛整理過港城名醫的聯繫方式。 傅老爺子自那場大病之後,一直靠名醫國手診脈開藥,傅家在這方面的資源自然很多。 而最近,老爺子的狀態並沒有太大的波動。 想來這次整理,並不是爲了老爺子。 ……那,這會是給舒家的謝禮嗎? 傅斯岸意識到。 甚至就連舒白秋遠離家鄉,與父母分別,留在港城,可能都不只是爲了給爺爺幫工—— 舒老把他留在這裏,或許也有着治病療養的諸多考慮。 而這時,舒爺爺見小孩還沒精打采地趴在那兒,時不時還在嗆咳,便伸手想將他抱回房去。 這應該是個舒家很常見的習慣,傅斯岸之前就見過舒爸爸抱舒白秋。 少年趴在爸爸的肩上,臉頰埋進懷裏,只露出一雙水汽溼漉的漂亮圓眼睛。他很清瘦,抱在懷中好像都沒什麼份量。 以至於傅斯岸想。 自己都能很輕鬆地把他抱起來。 不過舒爺爺伸手時,舒白秋卻自己搖了頭。 “不用,我走回去就好……爺爺注意腰。” 他又含了一顆蜜餞,然後真的自己扶着沙發站了起來。 走回書房時,舒白秋還帶着歉意對傅斯岸說。 “抱歉……讓哥哥久等了。” “沒關係。” 傅斯岸發現,舒白秋會很認真地講每一句“謝謝”和“對不起”。 少年的病弱一眼可見,他的生活可能並沒有像旁人眼中那般順遂美滿。 可是舒白秋依然很乖。 還會向所有人表達自己的禮貌和友善。 等到下一週,舒白秋真正去學校上學的時候,情況也果然如傅斯岸所想。 舒白秋對所有人都很好。 甚至包括傅一言。 但在傅一言照舊向傅斯岸找茬的時候。 舒白秋卻出言制止了他。 傅一言和傅斯岸在初中部,舒白秋按年齡本該在小學部,不過他念的是特殊的跟讀班,教學樓的位置就在初中部的園區裏面。 傅一言最近的心情非常糟糕,自從上次丟了奧數競賽的節完整章節』 這就讓傅一言看傅斯岸更不順眼了。 傅斯岸剛來的時候,傅一言就沒少當衆欺負他,還會帶人霸凌他。 但傅斯岸從來沒搭理過傅一言的辱罵。 各種精心設計讓他出糗的惡作劇,也從來沒成功過。 傅一言逐漸失去了興趣,再加上傅老爺子的嚴令,他終於也消停了一段時間。 但是傅一言沒想到,居然會在這裏撞見傅斯岸。 他更沒想到,舒白秋居然會制止自己。 傅一言當場黑了臉,對着舒白秋道。 “罵的就是他,怎麼了?” 他還睨了傅斯岸一樣,冷笑一聲。 “聽你言哥一句勸,別和雜種一起玩。” 舒白秋眉心微蹙,臉頰上似是有一點被氣出的怫然微豔。 “不是的。”他皺眉,很認真地說。 “這樣講是不對的,你要向傅學長道歉。” 傅一言怒極反笑,他本來心情就不好,現在更是被傅斯岸撞在了槍口上。 “就他?我憑什麼給一個雜種道歉?” 不過,看着舒白秋的臉,傅一言又覺得自己將將消了點氣。 看在這張漂亮臉蛋的份上。 想到自己的狐朋狗友最近剛談了個小四歲的妹妹,傅一言又改了口吻。 “這樣吧。” 傅一言勾了勾脣,點了點自己的側臉。 “如果你親我一口,我就考慮考——” 傅一言的話根本沒能說完,就被驟然打斷了。 他甚至根本沒看清旁邊的傅斯岸是怎麼過來的,可是面色冰冷的男生已經直接揮拳—— 重重地砸在了傅一言剛剛點過的側臉! “我x……啊!!” 傅斯岸的動作太猛,傅一言根本沒來得及閃避,鼻樑上就被砸下了更重的第二拳。 他疼得瞬間飈出了眼淚,視野一片猩紅,頭腦轟然發懵。 傅斯岸之前從沒搭理過傅一言的挑釁,傅一言今天也沒想到他居然會有反應。 ——還是這樣粗魯重力的回擊! 不止傅一言,就連跟着他一起過來的幾l個跟班也懵了,完全沒來得及做出反應。 等到聞聲趕來的老師們將兩人拉開,好不容易制止了這場事故之後。 傅一言已經被揍的鼻青臉腫,鼻血糊了大半張臉。 看起來又慘又滑稽。 被老師拉開的傅斯岸擰了下肩膀,立時從對方的手中掙脫了出來。 現場圍攏的人越來越多,傅斯岸沒有再上去接着揍,一雙森然的淡色眼睛卻還冷冷地盯着傅一言。 他沒有直接去看不遠處的舒白秋,只用餘光睄了一眼對方的方 位,確認少年安然後才收回。 剛剛傅斯岸揍人,舒白秋也拉了他。 傅斯岸感覺到了對方的靠近,但沒有聽。 他只反握住了舒白秋的手,沉冷地說了一句“退後”。 當時傅斯岸將人拎開的動作也留了力,不過他畢竟在揍傅一言,力度或許還是會比平日重一些。 所以剛剛,傅斯岸才又確認了一下對方的狀況。 接下來的事也沒有出乎傅斯岸的預想。 他和傅一言打架的事驚動了所有人。 無論校內還是家裏。 哦,或者說,不叫打架。 該叫傅一言單方面的捱揍。 傅一言從小養尊處優,即使吵着學了兩天跆拳道也是花拳繡腿、半途而廢,怎麼可能比得過小巷子里長大的傅斯岸? 傅斯岸把那羣喊他“喪門星”“沒爹沒媽”的小孩挨個揍服的時候,傅一言還連自己摔一跤都能哭三天。 更不要說,傅斯岸的個子還比傅一言高出了大半頭。 打人時簡直是拎着揍。 所以這次,即使傅斯岸沒怎麼用力打頭,傅一言的臉還是明晃晃地花成了一張調色盤。 至於身上,傅斯岸從小打架學的就是揍哪裏最疼。 接下來幾l天,傅一言還有很多機會可以慢慢體會這種餘痛。 這種事自然也是瞞不下的,放學一回家,傅斯岸就看到了暴怒的傅二叔。 不過,傅老爺子先一步把傅斯岸叫走了。 傅斯岸承認得很坦誠,直接把整個經過告知了對方。 除了舒白秋的存在。 傅斯岸說是因爲被傅一言叫了雜種,一時衝動,所以才動了手。 他認錯的態度也很誠懇,說自己對不起堂弟,不該動手打人。 這種毫無頂嘴的認錯,果然讓傅老爺子的臉色緩和了些許。 而且,在沉默片刻之後,傅斯岸還道。 “我知道自己不該衝動,做得不對,但當時堂弟的話,真的戳痛了我。” “六歲那年,當初在海邊救下我的警察來看我。她說,爸媽雖然離開了,但他們留下了我,也是希望我可以好好長大。” 提及這件陳年舊事,尤其還是傅老爺子最大的心結,室內的氛圍頓時沉寂了一分。 傅斯岸的聲音也頓了頓,才道。
“只是我覺得,是他們嫌我累贅。” “即使去跳海,也不想有我的打擾。” 男生的眼梢垂低下來,在傍晚的日昏中,他英卓俊朗的年青眉眼,更平添了一分無聲的低落。 傅斯岸啞聲說。 “爸爸離開的時候,是不是沒有想過。” “這世界上還有人在等待他……需要他?” 這席話,字字句句。 都正戳在一個喪子老人的心窩。 傅老爺子最終也沒有多說,他嘆着氣,還檢查了一下傅 斯岸的傷。 揍傅一言的時候,傅斯岸的手被對方衣服上的五金劃到,手背上也豁出了幾l道長長的傷。 確認傅斯岸的傷口已經處理過,傅老爺子才讓他先去休息。 “這幾l天讓老陳帶司機接送你,不要一個人單獨走動。” 老陳是傅家的管家。 也是上次傅斯岸落水時,前去將這件事告訴傅老的人。 傅斯岸低聲應了:≈ap;ldo;是,爺爺。??『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離開三樓,傅斯岸走回自己的房間,他一直低着頭,很沉默。 直到走上安靜無人的樓梯,轉過拐角,通明的頂燈白光落在他的臉上。 才映出了男生此時眉眼間的冷漠與無波。 這時傅斯岸的臉上哪還有方纔那清晰可見的落寞。 他面無表情地在想。 雖然自己從頭到尾都沒有提舒白秋,但當時畢竟有其他人旁觀,地點又在跟讀班的樓下。 最終的情況可能還與舒白秋扯上關聯。 而且,就算老爺子不深究,傅一言一家卻很可能會遷怒。 之前對傅一言的找茬,傅斯岸總有讓他喫癟的方法。 可是現在,傅斯岸卻已經無法再容忍他。 看見那張臉就想上手揍。 這件事,必須有個徹底的決斷了。 回到房間,傅斯岸就看到自己的手機屏幕在閃。 那是新消息提示,今天的事情一出,不少人都給他發來了信息。 如今的傅斯岸,已經和他初來港城時的處境不盡相同。 今天,即使是他和傅一言打架。 來問他還好嗎的信息,也比傅斯岸預想中的更多了一些。 傅斯岸的目光在滿是紅點的信息列表掃過,看到那個名字時,才停留了一秒。 他反而沒有先點開那個對話框。 傅斯岸先迅速回完了其他人的消息,接着才點開了舒白秋的名字。 他的目光抬起,落在了窗外的遙遙遠處。一個暖白色的方窗上。 那裏。 舒白秋房間裏的燈還亮着。 傅斯岸專注地看了一會兒,又垂下視線,看向了面前的手機。 屏幕上,少年發來的消息不止一條。 言語間的關切與擔心,也一覽無遺。 傅斯岸的指尖在屏幕上頓了頓,打了幾l個字,又緩緩刪掉。 他的信息還沒發出去,對面卻變成了“正在輸入中”,很快,一條新消息跳了出來。 【哥哥?】 傅斯岸的目光在那兩個字上停留了三秒,忽然刪掉了對話框裏的所有字,然後迅速地發出了一條。 【方便電話嗎?】 【方便。】 和這個回答一同發來的,還有一個語音邀請。 傅斯岸接起電話,聽到了熟悉的清軟嗓音。 “哥哥,你回 房間了嗎?” 傅斯岸冷淡冰封的眸光平緩了一分。 “嗯。”他說,“我已經和爺爺解釋過了。” 男生說話的語氣沉着平穩,透出的可靠感令人心安。 只是聽筒對面的少年,似乎依然沒能完全放下心來。 下午在學校,揍完傅一言之後,傅斯岸被老師帶走詢問時,就曾經給舒白秋髮過短信。 告訴他如果有人詢問,就說是傅家兩人打架,和舒白秋沒關係,他也沒攔住。 信息裏,傅斯岸還寫了。 這是傅家內部的事,不要他參與。短信看完後刪掉。 可這依然沒能消除舒白秋的憂慮,他不可能不擔心。 電話裏,少年還啞着聲音說了對不起。 “是我沒應對好……才牽累了哥哥……” 傅斯岸望着不遠處的方形窗口,聽着對方澀而低的難過聲音。 彷彿時鐘都在此刻停頓了一拍。 “舒白秋。” 傅斯岸也開了口,他只說了一句話。 “你是唯一一個制止他羞辱我的人。” “……”電話那邊的少年微怔。 “去喝藥吧,到時間了。” 傅斯岸淡聲道。 他又說了一遍:“這是我的事,我會處理的。” 不過十五歲的男生。 給人的沉穩心安感卻遠超他的年齡。 傅斯岸還道。 “如果你還不放心的話。” 他放緩了嗓音。 “能不能和我說聲晚安?” 舒白秋愣了愣:“……晚安?” “晚安。”傅斯岸應了。 “喝完藥早點休息,今天已經沒事了。” “好夢。” 一直等到對面將通話結束,傅斯岸才放下手機。 暖黃色的檯燈下,男生英挺的眉骨下依然沒有什麼表情。 但他的眼海眸湖,卻不再如方纔那般冷冰。 傅斯岸離開傅老爺子的房間時,就曾想聽舒白秋的聲音。 但他原本並沒有想打電話去叨擾對方。 只是接下來幾l天,必然會很忙。 傅斯岸才放任自己有了今晚的這次通話。 節完整章節』 在這偌大的自然界中,哪怕是同一綱目、同一科屬的兩隻螞蟻,也會有微小差異。 可傅一言體內檢驗處的毒素成分居然和上次分毫不差。 這隻能說明,兩次咬過他的,是同一只螞蟻。 傅家立刻重新探查了傅一言的房間,實際上,從上次傅一言被咬後,他的房間就被徹底清掃過。 不僅牀體、地毯、書櫃全部都換了新,而且當時還的確捉住並殺死了一隻毒螞蟻。 也是因此,傅一言的父母都覺得這次肯定是被人放了新的毒蟲。 他們纔會如此理直氣壯、盛氣凌人地怪罪傅斯岸。 可是這次,在全方面的清理之後,清掃隊居然在天花板革上方的一處薄薄的小夾層下,發現了一隻毒蟻。 經過化驗檢測,這隻毒蟻體內的毒素成分,正與傅一言的傷情吻合。 ——這纔是咬了傅一言的真正凶手。 ……而且,是兩次。 清掃隊還在夾層角落裏發現了毒蟻爲自己儲存的口糧,顯然,它已經在這個房間內生活了不短的一段時間。 也就是說,傅一言這次被咬,根本和旁人全無關係。 是上次清理房間有疏漏,才錯過了這個真正的兇手。 更說明。 ——傅斯岸是無辜的。 事情被全部查清時,已經是傅斯岸被打後的第三天。這天傅斯岸也終於露面,回了學校。 只是半天的課還沒上完,傅斯岸就在學校裏暈倒了。 他身上的杖痕血瘀也被老師們發現,導致全校震驚,小報瘋傳。 港城的媒體本就以嗅覺機敏、無孔不入著稱。這下,傅家之前掩蓋的消息也徹底地藏不住了。 一時之間,整個港城都在熱議這次的相關。 傅家的長孫如何被親二叔杖責、冤枉,又是有了如何悽慘的一身傷,都被梳理陳列的清清楚楚。 甚至包括傅一言之前在學校如何挑釁兄長、又一直不忿於被長孫堂哥搶了競賽第一成績的事,也統統被翻了出來。 順勢被輿論整合出了一個合理的真相。 這次的輿情,甚至轟轟烈烈到真切地影響到了傅家人。 傅一言一家閉門許久,連定期去醫院排毒都要裹得嚴嚴實實,不想被旁人認出。 不過事情的最終處理,還在於傅家的內部。 最終的決定,依然是傅老爺子做出的。 傅一言被叫去時已經做了準備,他早知道爺爺偏心那個雜種災星。 所以在聽到爺爺要求他之後不許對傅斯岸有任何不敬的時候,傅一言雖然心有不忿,但表面上還是應下了。 等傅斯岸從醫院回來,看我怎麼收拾他。 傅一言還在暗自這樣想,卻完全沒料到爺爺接下來的決定—— “ 正好西歐新開了分公司,老二你過去吧,做歐洲區的市場負責人。” 這話讓傅一言和他父親都震驚地抬起了頭。 ……去西歐? 他們瞭解老爺子的性格,又怎麼會聽不懂,這種事聽起來風光,像是升職。 其實卻是被髮配海外,把傅一言一家都送出了港城。 這分明就是老爺子做了選擇—— 把他們送走,把傅斯岸留在身邊好好培養。 傅一言的父親起初也堅決不肯同意,他黑着臉讓傅一言先出去,然後和老爺子在房間裏談了許久,中間不乏爭吵聲。 可是結局完全出乎了傅一言的預料。 他爸爸陰着臉從三樓下來,最後居然只說了一句。 “收東西,下週離港。” 傅一言三口,當真被舉家送離了港城。 傅斯岸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並沒有意外。 他知道傅二一定會鬆口。 不提老爺子的決心,就是傅一言自己,也有着不小的問題。 傅一言打過生長激素,還做過斷骨增高,可是多年來各種努力的效果都不算好。 同樣十五歲的年紀,傅一言卻比傅斯岸明顯矮了大半頭。 這次傅一言去治療毒傷時,醫院給他做了一次長期檢查。 結果居然顯示,傅一言的骨骺線有閉合的趨勢。 也就是說,他即將失去自然長高的潛力。 將要一生維持這種身高。 傅家的歐洲分公司設在德國,德國的骨科又是出了名的厲害。 哪怕爲了傅一言,傅二也會考慮去西歐的事。 事情的發展果然如同傅斯岸所料。 他不僅倒逼了傅二,還讓傅一言當即離港,再也沒可能騷擾舒白秋。 甚至於眼下的情況,還有些超出了傅斯岸的所想—— 自從上次在學校暈倒,傅斯岸就被傅老爺子要求必須靜養。 他在醫院住了下來,因爲不需要見人,傅斯岸這幾l日愈發沉默。 也暫且不用再假裝溫和,或是要去與誰熟絡。 不過,傅斯岸顯露出的冷淡卻好像被傅老爺子誤會了。 以爲他是因爲被二叔冤枉,受了這麼重的傷,才導致的心情不好,有些自閉。 於是,在一天下午,日陽逐漸西斜的時候,傅斯岸側靠在牀邊看書,卻聽到了一個再熟悉不過的聲音。 “哥哥?” 他抬頭,就看到沒有關嚴的病房門被推開了一點,一個帶着雪白毛線帽的小腦袋探了進來。 “哥哥。” 幾l日沒見,少年叫他時有了些怯生生的靦腆。 “我可以進來嗎?” 傅老爺子來看長孫時,見到的就是這一幕。 多日沒有血色,也沒什麼精神的男生倚在定製的靠背上,正微微啓脣。 被他面前的少年小心翼翼地餵了一勺藥粥。 舒家那個脣紅齒白、見了就讓人喜歡的漂亮小孩,此時面上還有些緊張。 “燙不燙呀?”他軟聲軟氣地問,“哥哥喫東西還會覺得噁心嗎?” 而長孫的回答,更讓傅老爺子慶幸於自己主動把舒家小孩邀請了過來。 他那個已經沉默寡言了許久的長孫此時不僅終於開口,還終於肯喫下了煨好的藥粥。 “不燙。” 傅斯岸的聲音還有些啞,他那雙寒冽冽的眼睛看着舒白秋,低低說。 “好多了。”! 百戶千燈向你推薦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