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宇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猫扑小说www.mpzw.tw),接着再看更方便。
我骑车回到隋菲家里,车停在小区门口,锁在栏杆上,我拐进超市买盒烟,出门刚点上一根,看见有个人影在我面前一闪而过,穿着皮夹克,绒裤子,挺邋遢,右脸经过那一瞬间,我看见一道长疤,心里一惊,立即跟在后面,走了几步,他忽然站住,也点上根烟,扭过脸来往后看,我装着没看见,继续往前走,刚经过他身边,他从后面拽住我的衣服领子,朝着我吐了口烟,说,你叫啥来着。我假装刚认出来,说,我操,东哥啊。他说,你住这儿啊。我说,来看个朋友。他说,男的女的。我说,女的,打麻将认识的。他仿佛仍在回忆,犹豫着说,有机会聚一下,带出来看看。我说,行。东哥又抽了两口烟,然后拍拍我,说,走吧,我想起来了,你是刘丽的对象。我说,不算,认识而已,东哥,你住这个小区么。他说,不住,来办点事。
我走进另一栋楼,从二楼走廊的窗户望出去,半个小时后,东哥从楼洞里走出来。待他走出院门,我转身返回隋菲家里,她眼神慌乱,我说,咋回事,有人来过。隋菲说,没有。我说,不对。隋菲没说话。我说,今天回来有点晚了,我妈包的饺子,太香,全让我造了,没给你带份儿。隋菲说,没关系。我说,那我给你下碗馄饨去。隋菲说,不用。我说,不麻烦,冰箱里有虾皮,多放点儿,肯定好吃。我刚打开冰箱,忽然有人在外面敲门,像是用拳头在砸,力道很大,声音让人心惊,隋菲神情紧张,没有说话,又敲半天,声音忽然停止,随后隋菲的电话响起来,铃声飞扬,她迅速挂掉,门外的人开始边敲边喊,大呼小叫,言辞难听。我走向房门,隋菲抓住我的胳膊,我将她甩掉,把门打开,东哥站在门外,看见我后,愣住片刻,然后说道,咋的,原来是你啊。我没说话。他跟隋菲说,你就找的这人啊,小逼个子。我说,东哥,啥事。东哥说,行,以后我就找你要抚养费。我说,可以,东哥,明天联系,今天不多说了,太晚了,影响邻居休息。东哥说,你要是不给,我就找刘丽,反正肯定能找到你。隋菲盯着我看,我的头很疼,像要炸裂,强忍着问,东哥,差多少。东哥说,三个月的钱,两千四,其实她要是没找人,这钱我要不要都行,但是找了,那这钱我就必须得要。我说,我给你。隋菲说,给个屁,跟你有啥关系。我说,兜里没那么多,这样,东哥,我送你出去,找个提款机,取给你,你看行不。东哥看看隋菲,拍着我的肩膀说,那有啥不行,隋菲啊,你也算找了个明白人。
我穿鞋出门,轻轻把门带上,又听见隋菲奔过来,反锁两次,楼道空旷,回响激荡。我站在楼梯上,咳嗽两声,给东哥点上根烟,小声说,东哥,别来气,有啥好商量。东哥没说话,嘴里叼着烟看我。我走在前面,他在我后面,出了楼洞,东哥说,你挺有主意啊。我说,东哥,有啥主意,家里介绍的,不处不行,我也为难。东哥没说话。我继续说,前面不远有银行,你咋来的,我这有自行车,带你一轱辘。东哥说,用不着,两步道儿,走着过去。我说,行。
路上照明不好,附近商铺都已关门,风挺硬,吹得我脸生疼,我提上拉划,脸缩进去,双手插在裤兜里,低着头走,东哥在我旁边,穿得少,冻得直哆嗦。走到路口,天空飘起一点雪花,在昏黄的路灯映照之下,细密纷飞,我说,东哥,下雪了啊。东哥说,下点儿雪好,杀菌。我说,是,感冒的太多。东哥说,你感冒了。我说,没有,隋菲这几天事儿多,上门给老头儿扎滴流,全天忙活。东哥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兄弟,你得理解我,这钱我也不是非要不可,但是我要过来这钱,最终也是给孩子花,对不对。我说,那对。东哥说,一切为了孩子,为了孩子一切。我说,都不易。东哥说,老弟,刚才有句话,一直想问你。我说,东哥,你问。东哥说,你感觉隋菲咋样。我说,什么咋样。东哥说,别鸡巴跟我俩装。我说,挺好的,方方面面。东哥说,是不,有时候我还挺怀念,她有那股劲儿。我没说话。东哥又说,但是你放心,没别的意思,我早都干够了。我还是没说话。东哥说,还有个问题,我想问问,你俩谁个儿高啊?我说,不道。东哥说,没比量比量呢。我说,没有。东哥说,你光脚有一米六没,我看她比你还稍微猛点儿,在炕上能够得着吗,不行就垫个枕头。我说,东哥,这有个提款机,我进去取钱,你等我一会儿。
我推门进入,把卡插进去,输入密码,查了一下余额,又退出来,机器咔咔直响,仿佛在跟谁说着话。我推门出来,跟东哥说,机器里没钱了,换一个,前面还有个农行,我跨行取。东哥说,那不有手续费么。我说,没事儿,钱给不到你手,我心里也不踏实。于是我带着他一起又向前走了十分钟,农行在一条暗街的转弯处,我走进去,提出两千四百块钱,钱吐出来之后,我在里面又数了一遍,东哥隔着玻璃盯着我,出来之后,我递给他说,你数一数。东哥直接收进里怀,说,不查了,回头见,哪天叫上刘丽,咱们一起涮火锅去。我说,再说吧,东哥,以后别提刘丽了,行不。东哥看着我,笑了几声,说,逼样吧。然后搂紧夹克,转头离开,雪越下越大。
我掉头返回,走了几步,又转到另一边,没有往家走,靠在墙上,点了根烟,抽了不到一半,烟头便被雪浸湿,我扔掉烟,从地上捡了半块砖头,三角儿的,带尖,拎了几下,还挺趁手,便揣在兜里,又转回去,东哥已经消失不见,我连忙追几步,在一个丁字路口看见了他,我紧随其后,他正缩着脖子打电话,在前面又转入一个老式小区,在进铁门时,被绊一下,滑倒在地,单腿跪着,然后便对着电话大骂一声,缓缓起身,低头拍掉裤子上的雪。就在这时,我几步奔过去,攥紧砖头,露出带尖的那面,不等他回身,跳起来直接砸在他的后脑勺上,力度很大,他立即扑倒在地,捂着脑袋回头看我,说了句,哎我操,充满疑问的语气,像是不敢相信,然后对着电话说,你等会儿,先挂一下。我心想,还挺顽强,我使那么大劲,还没撂倒。于是没等他起来,我便又扑过去压倒,他比高我将近一头,但身体素质比我差太多,废物一个,我拎着砖头,照着眼眶猛砸,左右左右,轮着一顿搂,打得我掌心发麻,开始他双手还扑腾着,后来老实了,两臂垂下来,不断干呕,我站起身,看见他捂着脑袋,吐出一地秽物,混合着眼泪、血、酒精与食物,气味难闻,吐完之后,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哼唧不止,我几乎没费什么力气,便将他拽到小区电箱后面的夹缝里,在电箱后面,我又砸几下,然后将砖头扔向远处,起身离开。走出几步,我转过去看,他仍一动不动,鼻孔冒着白气,忽深忽浅,偶尔身体还抽动几下,眼眶已被我打得烂,看不清是睁是闭。
回到隋菲家时,她看着我,没敢说话,我脱掉衣服,先从后面跟她干了一次,有点粗暴,隋菲叫得很凶,后来还带着哭腔。完事之后,我到厕所里把衣服裤子都洗干净,东哥有一口吐在我的裤脚上,我搓了半天。我洗衣服时,隋菲站在厕所门口,仿佛想问我点什么,又不敢问。我说,你睡吧,估计没啥大事,有事的话,跟你也没关系,放心。隋菲说,明天我想把孩子接过来。我说,我陪你去。我把衣裤晾在暖气上,然后便上了床,半天没睡着,隋菲转过身去,背对着我,自言自语道,钱给他了吗。我没回答。她继续问,刘丽是谁呢。我也没回答。她说,你又是谁呢。我还是没有回答。
我躺在床上,一宿没睡,闭上眼睛,也不得安稳,眼前全是雪花点,像收不到信号的电视机,茫然闪烁。隋菲在我身边,枕在自己的胳膊上,头发低垂,发丝弧度迷人,她的呼吸很轻,眼皮颤动,不知道是不是又在做梦。凌晨时分,雪映得天空发亮,我轻轻下床,拉开窗帘一角,看见地上已经积了很厚一层,有人骑着倒骑驴,戴一顶皮帽,斜着身体,艰难地向前蹬去,雪地没有倒影,我看了半天,直至他消失在我的视线里,才转过身来。隋菲仍躺在床上,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不过眼睛睁开了,直直地望向我,像一汪刚刚化开的雪水。
隋菲洗漱时,我收拾冰箱,拧开炉灶,做了两碗炝锅面,点上葱花,我饿极了,吃得狼吞虎咽,隋菲显然没什么胃口,基本是在看着我吃。我说,今天夜班,吃完饭,我陪你去接孩子。隋菲说,有点早,中午再去,现在刚送,不方便接出来。我说,那也行,咱们先出门转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