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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決定了下次再來,須帶白蘭地;普通的白酒還不夠打開他的說話機關的。
白蘭地果然有效,他居然坐起來了。往常他向我致敬只是閉着眼,稍微動一動眉毛。然後,我把酒遞到他的脣邊,酒過三杯,他開始講話,可是始終是躺在牀上不起來。酒喝足了,在我告辭之際,他才肯指一指酒瓶,意思是叫我將它挪開;有的時候他連指指酒瓶都覺得是多事。
白蘭地得着了空前的勝利,他坐起來了!我的驚異就好似看見了死人復活。我要盤問他了。
“朋友,”我的聲音有點發顫,大概因爲是有驚有喜,“朋友,在過去的經驗中,你可曾不懶過一天或一回沒有呢?”“天下有多少事能叫人不懶一整天呢?”他的舌頭有點僵硬。我心中更喜歡了:被酒激硬的舌頭是最喜歡運動的。“那麼,不懶過一回沒有呢?”
他沒當時回答我。我看得出,他是搜尋他的記憶呢。他的臉上有點很近於笑的表示——這不過是我的猜測,我沒見過他怎樣笑。過了好久,他點了點頭,又喝下一杯酒,慢慢的說:
“有過一次。許久許久以前的事了。設若我今年是四十歲——沒心留意自己的歲數——那必是我二十來歲的事了。”
他又停頓住了。我非常的怕他不再往下說,可是也不敢促迫他;我等着,聽得見我自己的心跳。
“你說,什麼事足以使懶人不懶一次。”他猛孤丁的問了我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