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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嬀把頭低下去:“我的家全完了!父母逃是逃出來了,至今沒有信!”
“可是你挺快活?”磊的脣顫動着,把手拔出來一隻,擦了擦鼻子。
“我很快樂!”她皺了下眉:“當逃難的時候,父母失散,人財兩空,我只感到窮困微弱,象風暴裏的一個落葉。後來,遇到一羣受傷的將士與兵丁,他們有的斷了臂,有的瘸了腿,有的血流不住,有的疼痛難忍。他們可是仍想活着,還想病好再上沙場。他們簡單,真是簡單,只有一條命,只有一個心眼把命喪在戰場!我呢,什麼也沒有了,可還有這條命。這條命,我就想,須放在一個心眼裏;我得作些什麼。我就隨着他們來到此處;作了他們的姐妹。”
“他們爲誰打?他們不知道。”磊給滿腹的牢騷打開了閘:“他們受傷,他們死;爲什麼?不知道;你去救護他們,立在什麼立場上,有什麼全盤的計劃?嘔,把一兩個傷兵的臂裹好就能轉敗爲勝?”
光嬀笑了。“我沒有任何立場與計劃,我只求賣我個人的力量,救一個戰士便多保存一分戰鬥力。父母可以死,家產可以丟掉,立場主張可以拋開,我要作馬上能作該作的事。我只剩了一個理想,就是人人出力,國必不亡。國是我的父母,大家是我的兄弟姐妹。一路軍也好,七路軍也好,凡是爲國流血的都是英雄;凡是專注意到軍隊的系屬而有所重輕的都是愚蠢。”
“完全與青年會,紅十字會的愚人一樣,”磊的笑聲很高,很冷:“婦人之仁!”
“是的,我將永不撒手這個婦人之仁。”她沒有笑,也沒有一點氣:“我相信我自己現在不空虛,因爲我是與傷兵們的血肉相親:我看見了要國不要命的事實,所以我的血肉也須投在戰潮中。假若兵們在我的照料勞作而外,還要我的身體,我決不吝惜;我的肉並不比他們的高貴。可是,他們對我都很敬重;我袋中有一角錢也爲他們花了,他們買一分錢的花生也給我幾個。在這兒,我明白了什麼叫作真純,什麼叫作熱烈。”
“連報紙也不看?”磊惡意的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