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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不多有半年的工夫,我上學總在街上尋望,希望能遇見邱嫂,可是一回也沒遇見。
她的小屋,雖然小邱還是天天晚上回來,我不再去了。還是那麼幹淨,還是那麼暖和,只是邱嫂把那點特別的味兒帶走了。我常在牆上,空中看見她的白牙,可是隻有那麼一點白牙,別的已不存在:那點牙也不會輕輕嚼我的花生米。
小邱更毛騰廝火了,可是不大愛說話。有時候他回來的很早,不作飯,只呆呆的楞着。每遇到這種情形,我們總把他讓過來,和我們一同喫飯。他和我們喫飯的時候,還是有說有笑,手腳不識閒。可是他的眼時時往門外或窗外瞭那麼一下。我們誰也不提邱嫂;有時候我忘了,說了句:“邱嫂上哪兒了呢?”他便立刻搭訕着回到小屋裏去,連燈也不點,在炕沿上坐着。有半年多,這麼着。
忽然有一天晚上,不是五月節前,便是五月節後,我下學後同着學伴去玩,回來晚了。正走在衚衕口,遇見了小邱。他手裏拿着個碟子。
“幹什麼去?”我截住了他。
他似乎一時忘了怎樣說話了,可是由他的眼神我看得出,他是很喜歡,喜歡得說不出話來。呆了半天,他似乎趴在我的耳邊說的:
“邱嫂回來啦,我給她買幾個熱包子去!”他把個“熱”字說得分外的真切。
我飛了家去。果然她回來了。還是那麼好看,牙還是那麼白,只是瘦了些。
我直到今日,還不知道她上哪兒去了那麼半年。我和小邱,在那時候,一樣的只盼望她回來,不問別的。到現在想起來,古時候的愛情出軌似乎也是神聖的,因爲沒有報紙和雜誌們把邱嫂的像片登出來,也沒使小邱的快樂得而復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