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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楞在那兒了。眼看着一個人因責任而犧牲,可是一點也沒覺到他是去犧牲——一聽見“打”字便變了顏色,而仍然不退縮!我看得出,此刻他決不想辭職了,因爲他不能在學校正極紊亂時候抽身一走。“我是學監!”我至今忘不了這一句話,和那四個字的聲調。
果然晚間開了大會。我與四五個最敬愛黃先生的同學,故意坐在離講臺最近的地方,我們計議好:真要是打起來,我們可以設法保護他。
開會五分鐘後,黃先生推門進來了。屋中連個大氣也聽不見了。主席正在報告由手工教員傳來的消息——就是宣佈學監的罪案——學監進來了!我知道我的呼吸是停止了一會兒。
黃先生的眼好似被燈光照得一時不能睜開了,他低着頭,象盲人似的輕輕關好了門。他的眼睜開了,用那對慈善與寬厚作成的黑眼珠看着大衆。他的面色是,也許因爲燈光太強,有些灰白。他向講臺那邊挪了兩步,一腳登着臺沿,微笑了一下。
“諸位同學,我是以一個朋友,不是學監的地位,來和大家說幾句話!”
“假冒爲善!”
“漢奸!”
後邊有人喊。
黃先生的頭低下去,他萬也想不到被人這樣罵他。他決不是恨這樣罵他的人,而是懷疑了自己,自己到底是不真誠,不然……
這一低頭要了他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