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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來遲了並不就是來不及了,”我插了一句。“晚了就是來不及了。我殺了自己。”
“什麼?”
“我殺了我自己。我命定的只能住在你心中,生存在一首詩裏,生死有什麼區別?在打胎的時候我自己下了手。有你在我左右,我沒法子再笑。不笑,我怎麼掙錢?只有一條路,名字叫死。你回來遲了,我別再死遲了:我再晚死一會兒,我便連住在你心中的希望也沒有了。我住在這裏,這裏便是你的心。這裏沒有陽光,沒有聲響,只有一些顏色。顏色是更持久的,顏色畫成咱們的記憶。看那雙小鞋,綠的,是點顏色,你我永遠認識它們。”
“但是我也記得那雙腳。許我看看嗎?”
她笑了,搖搖頭。
我很堅決,我握住她的腳,扯下她的襪,露出沒有肉的一支白腳骨。
“去吧!”她推了我一把。“從此你我無緣再見了!我願住在你的心中,現在不行了;我願在你心中永遠是青春。”太陽已往西斜去;風大了些,也涼了些,東方有些黑雲。春光在一個夢中慘淡了許多。我立起來,又看見那片暗綠的松樹。立了不知有多久。遠處來了些蠕動的小人,隨着一些聽不甚真的音樂。越來越近了,田中驚起許多白翅的鳥,哀鳴着向山這邊飛。我看清了,一羣人們匆匆地走,帶起一些灰土。三五鼓手在前,幾個白衣人在後,最後是一口棺材。春天也要埋人的。撒起一把紙錢,蝴蝶似的落在麥田上。東方的黑雲更厚了,柳條的綠色加深了許多,綠得有些悽慘。心中茫然,只想起那雙小綠拖鞋,象兩片樹葉在永生的樹上作着春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