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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世紀的“人”是與“國家”相對待的:強國的人是“人”,弱國的呢?狗!
中國是個弱國,中國“人”呢?是——!
中國人!你們該睜開眼看一看了,到了該睜眼的時候了!你們該挺挺腰板了,到了挺腰板的時候了!——除非你們願意永遠當狗!
中國城有這樣的好名譽,中國學生當然也不會喫香的。稍微大一點的旅館就不租中國人,更不用說講體面的人家了。只有大英博物院後面一帶的房子,和小旅館,還可以租給中國人;並不是這一帶的人們特別多長着一分善心,是他們喫慣了東方人,不得不把長臉一拉,不得不和這羣黃臉的怪物對付一氣。雞販子養雞不見得他準愛雞,英國人把房子租給中國人又何嘗是愛中國人呢。
戈登衚衕門牌三十五號是溫都寡婦的房子。房子不很大,三層小樓,一共不過七八間房。門外攔着一排綠柵欄。三層白石的臺階,刷得一釘點兒土也沒有。一個小紅漆門,門上的鋼環子擦得晶光。一進門是一間小客廳。客廳後面是一間小飯廳。從這間小飯廳繞過去,由樓梯下去,還有三間小房子。樓上只有三間屋子,臨街一間,後面兩間。
伊牧師離着這個小紅門還老遠,就把帽子摘下來了。擦了擦臉上的汗,又正了正領帶,覺得身上一點缺點沒有了,才輕輕的上了臺階。在臺階上又站了一會兒,纔拿着音樂家在鋼琴上試音的那個輕巧勁兒,在門環上敲了兩三下。
一串細碎的腳步兒從樓上跑下來,跟着,門兒稍微開開一個縫兒,溫都太太的臉露出一半兒來。
“伊牧師!近來好?”她把門開大了一點,伸出小白手,在伊牧師的手上輕輕的捱了一挨。
伊牧師隨着她進去,把帽子和大氅掛在過道兒的衣架上,然後同她進了客廳。
小客廳裏收拾得真叫乾淨爽利,連掛畫的小銅釘子都象含着笑。屋子當中鋪着一塊長方兒的綠毯子,毯子上放着兩個不十分大的臥椅。靠着窗戶擺着一隻小茶几,茶几上一個小三彩中國磁瓶,插着兩朵小白玫瑰花。茶几兩旁是兩把橡木椅子,鑲着綠絨的椅墊兒。裏手的山牆前面擺着一架小鋼琴,琴蓋兒上放着兩三張照像片兒。琴的前邊放着一支小油漆凳兒。凳兒上臥着個白胖白胖的小獅子狗,見伊牧師進來,慌着忙着跳下來,搖頭擺尾的在老牧師的腿中間亂蹦。順着屋門的牆上掛着張油畫,兩旁配着一對小磁碟子。畫兒底下一個小書架子,擺着些本詩集小說什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