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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你呢。”
我把被頭巾擋住的目光轉向她。
“過來,我找你有事。”
我穿過草坪,站在她跟前,目光低垂。
“你可以坐下。”她說,“來,坐在這個墊子上。你來幫我舉毛線。”她手裏夾着根香菸,身旁的草地上盡是菸灰,還有一杯飲料,不知是茶還是咖啡。“這裏太悶熱了。你需要點空氣。”她說。我坐下來,放下手中的籃子,裏面是千篇一律的草莓和雞。那個含有詛咒意味的詞出現在我腦海裏:新鮮事。她把一束毛線在我伸出的兩隻手上放好,開始把它繞成團。看上去我就像被捆綁住一般,彷彿被戴上手銬。或許換個說法更確切些:被蛛網罩住。毛線是灰色的,從空氣中吸入了潮氣,就像被尿溼的嬰兒牀毯,散發着隱隱的綿羊味。起碼我的雙手會沾滿羊毛脂。
賽麗娜纏着毛線,嘴角叼着悶燃着的香菸,嫋嫋升起的煙霧令人嚮往。由於她雙手漸漸癱瘓,動作相當喫力、緩慢,但卻十分果斷。也許對她而言,編織是爲了鍛鍊意志,它甚至可能引起疼痛。也許這是一種療法:一天十行平針,十行反針。但她所做的一定遠遠超過了那個數。我對她那些常青樹木和幾何圖形的男女孩童有了不同的看法:那恰恰表現了她的固執,而這種固執並非都是那麼可鄙。
我母親從不織毛線活,也不碰任何女紅。可是每次她從乾洗店取回衣服,比如上好的襯衣、冬天的大衣等,她總要把安全別針收集起來,掛成一條鏈。然後找個地方把別針鏈別起來——牀上,枕邊,椅背,或是廚房烤箱手套上——爲了不至於丟失。可往往一轉眼便忘得乾乾淨淨。我常常會在家裏,在不計其數的家裏的某個地方,不經意地見到它們。它們是她存在的蹤跡,是某個不再爲人所知的初衷的殘餘,彷彿道路上的路標,卻不知指向何處。向家庭生活的迴歸。
“這麼說,”她停下動作,任由動物毛髮纏繞着我的雙手,接着從嘴角取下菸蒂扔出去。“還沒動靜嗎?”
我知道她指的是什麼。我們之間交談的話題不多,除了這件神祕莫測的事情,實在沒有什麼共同語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