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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日落樓”越遠越好。她的外祖母有個中年的侄子住在北方一個叫梅德林的鎮上,這是她必須把握的一個機會。對海倫娜·薩馬特和她的外祖母來說,那些紅漆百葉窗的陰影已經在她們心中盤旋了整整十六年。海倫娜就出生在那些紅漆百葉窗後的房間裏,她母親是一個克里奧爾(美洲早期白人移民(多爲法裔及西班牙裔)與黑人或印第安人所生的混血兒。)血統的妓女,平時在那裏接客。外祖母把海倫娜從有着柔和燈光和花卉圖案地毯的“日落樓”帶走,讓她在一座色彩繽紛的聖母像哀傷的注視下長大,並勸告她時刻警惕自己身上出現遺傳自母親那種野性血液的徵兆。
於是,當威利·賴特到新奧爾良來拜訪他的姑奶奶塞西爾時,便被漂亮的海倫娜迷住了,隨後便是訂婚——這出自祖孫倆的一再催促。威利是個海員(更確切地說是個“湖員”,因爲他在五大湖區的一條航線上當廚子),每十六天只有三天在岸上。
威利把新娘帶回梅德林鎮的住處,把她安頓在一座門外有磚砌的前廊、窗上掛着真正的蕾絲窗簾的漂亮房子裏。對於丈夫長期在外,海倫娜·賴特倒也沒覺得難以忍受,尤其在結婚大約九年時生下了女兒之後。
比起她對生活的一貫追求,女兒給了她更多的舒適感和目的性。她自豪地步入了作爲母親的人生階段——在內心深處因爲孩子沒有遺傳到她的美貌而滿懷感激:嬰兒皮膚微黑,雖然睫毛濃密,卻只稱得上不失端莊,還長了威利那樣又寬又平的鼻子(海倫娜曾期望它能夠稍稍有點改觀)和厚實的嘴脣。
在海倫娜的一手撫育下,女孩既聽話又懂禮貌,小奈爾所表現出的一切熱情都受到了母親的壓抑,直到她終於讓女兒的想象力沉睡了。
海倫娜·賴特是個令人難忘的女人,起碼在梅德林鎮是這樣。一頭濃密的頭髮盤成髻,雙眼總像在審視他人的居心一般眯起。她是個憑藉強烈的存在感和對自身權威合法性的自信而贏得了一切人際鬥爭的女人。由於當時梅德林沒有天主教堂,她就加入了最保守的黑人教會並掌握了權力。正是她在教堂裏從不回頭看遲到的人;正是她建立了在神壇上擺放應時花卉的習慣;正是她引進了設宴歡迎返家的退伍黑人士兵的做法。她只在一場鬥爭中失敗了,就是她自己名字的發音。“底部”的人們拒絕叫她海倫娜,而是叫她海倫·賴特,並且一直這樣叫下來了。
總的來說,她的生活相當令人滿意。她喜愛自己的房子,並以擺佈丈夫和女兒爲樂。有時她也會在睡着前發出一聲嘆息,那是因爲想到她確實離“日落樓”足夠遙遠了。
因此,當她讀到亨利·馬丁先生向她描述外祖母的病情並建議她馬上回南方看望老人的來信時,感情十分複雜。她不想去,但無法無視那個曾經拯救了她的老人無聲的請求。
那是在十一月,一九二○年的十一月。即使在梅德林這樣的地方,白種男人們走起路來也帶着一種趾高氣揚的勝利者姿態,而退伍黑人士兵的眼中也閃爍着一種遲鈍呆板的興奮。
想到這次南行,海倫娜起初憂心忡忡,但她擁有最佳武裝:舉止穩重,姿態優雅,而且她還會加上一條漂亮的裙子。她買了些深棕色的毛料,還配了四分之三碼天鵝絨。用這些材料,她給自己縫製了一條厚實而優雅的裙子,領口和衣袋都是天鵝絨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