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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四個十來歲的白人孩子,他們是剛搬來不久的愛爾蘭人的兒子,偶爾喜歡在午後欺負黑人小學生來取樂。他們穿着繫緊的皮鞋和在小腿上勒出紅印的毛呢燈籠褲,隨父母搬進這片山谷,滿以爲這裏是塊福地——翠綠的土地閃耀着迎接他們的光澤。然而他們面對的卻是奇怪的口音,對他們信仰的宗教的普遍恐懼和尋找工作時遭遇的頑固抵制。幾乎所有梅德林的老居民都看不起他們,只有一些人例外。這就是黑人社羣。儘管有些黑人早在南北戰爭之前就來梅德林定居了(那時候這鎮子連名字都還沒有),但即便他們對後來者有什麼憎恨也無關緊要,因爲他們不會表現出來。事實上,故意招惹和欺負黑人倒成了那些白人新教徒的共同愛好。在某種意義上,只有迎合了老居民們對待黑人的態度,他們在這個世界裏的地位才能得到保障。
正是這幾個白人孩子有一次抓住了奈爾。他們把她推來搡去,直到他們玩膩了,不想再看奈爾那副害怕而無助的面孔才罷休。由於那次事件,奈爾放學回家時不得不繞遠路。她,後來再加上秀拉,一連幾個星期都躲着那羣白人孩子走路,直到十一月很冷的一天,秀拉說:“咱們抄近路回家吧。”
奈爾眨了眨眼睛,可還是默默地同意了。她們走上大街,來到木匠路的轉彎處,那幾個孩子正懶洋洋地待在一口廢井旁。發現了自己的獵物,他們便慢吞吞地踱了過來,就好像在他們眼中,這個世界除了灰色的天空之外空無一物。他們橫着站成一排,像大門般堵住了去路,忍不住露出獰笑。就在兩個女孩走到離四個男孩三步遠的地方時,秀拉把手伸進外套口袋,掏出了一把伊娃的水果刀。那幾個孩子猛地停下腳步,互相交換了一下眼色,卸下了天真的僞裝。這樣的情況比他們預先估計的還精彩。她們還想試試運氣,想回擊,還拿出刀來了。也許他們有機會能用一隻胳膊摟住她們某一個的腰,或者撕破……
秀拉在滿是灰土的馬路上一蹲,把所有的東西放到了地上:她的飯盒、她的課本、她的連指手套、她的寫字板。她右手握着小刀,把石板拉到跟前,把左手食指向刀口上使勁一按。她的目標很明確,可是下手偏了,只割傷了指尖。四個男孩目瞪口呆地望着那傷口和像朵小蘑菇那樣捲曲着的豁開的肉,殷紅的血一直流到石板的邊緣。
秀拉抬起頭,雙眼直視着他們,口氣很平靜:“我對自己都能這麼幹,你們想想我會對你們怎麼幹?”
當看到路上揚起塵土時,奈爾才知道他們已經離開了;她一直盯着秀拉的臉,它似乎有幾千裏遠。
不過堅強不屈並不是她們的品質,喜愛冒險纔是。對她們感興趣的一切—從在雞舍之中昂首闊步的獨眼小雞到巴克蘭·裏德先生的金牙,從紙頁隨風掀動的響聲到柏油娃娃酒瓶上的標籤——她們會表現出驚人的決心。她們也不講優先次序。她們本來正在圍觀一場用剃刀開戰的驚心動魄的鬥毆,可立即又會因二百碼以外築路工人正在傾倒的熱騰騰的柏油的刺鼻氣味而分了心。
在爲彼此營造出的安全港中,她們對別人的做法不屑一顧,專心於她們自己感受到的事物。當賴特太太提醒奈爾應該抻抻自己的鼻子時,她還會積極地照辦,心裏卻不存任何指望。
“寶貝,你坐着沒事就抻抻鼻子。”
“挺疼的,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