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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曾擔心他築路夢想的破滅會使她失望,但那並沒有發生。當奈爾發現他的痛苦時,她之前對他關於結婚的暗示無所謂的態度全部消失了。裘德能夠看到,他在她心目中的形象正在形成。她確實想幫助她,安慰他,阿賈克斯在“小有餘錢”檯球廳所說的話難道是真的?“她們想要的一切,夥計,就是她們自己的苦難。你讓她們爲你而死,她們就會跟你過一輩子。”
不管阿賈克斯的那一套對其他人是否正確,奈爾的確像他所說的那樣。除了和秀拉在一起時偶爾還能掌握主動權,她一向性格被動。她的父母已經成功地把她曾釋放的一切火花和爆裂聲全部磨成了一團曖昧的微光。只有和秀拉在一起時,她的這種性格才能自由馳騁,但是她們太過親密無間,連她們自己也很難分清某件事到底是誰的主意。在奈爾的整個少女時代,唯一能讓她從嚴厲而又壓抑的雙親控制下獲得喘息之機的就是秀拉,當裘德開始在她周圍打轉時,她感到受寵若驚——所有的女孩都喜歡他——而秀拉讓他的注目帶來的喜悅更加強烈,是因爲她似乎總是希望奈爾更加引人注意。她們從沒吵過架,也不像某些女伴經常做的那樣,爲男孩而彼此競爭。那時候,對她們倆其中一個的讚美就是對另一個的褒獎,而對一個人不遜也就是對另一個的挑釁。
奈爾對裘德內心的羞恥和憤怒作出的反應就是與秀拉漸行漸遠。這種被一個眼裏只有她的人所需要的全新感情,比她和秀拉的友情更爲重要。在裘德提到她的頸項之前,她甚至不知道它的存在;而在裘德把她的微笑看作一個小小的奇蹟之前,她也從未意識到除了咧開嘴脣之外,它還意味着什麼。
秀拉對於這次婚禮的激動一點不亞於奈爾本人。秀拉覺得,在高中畢業之後立刻結婚再好不過了。她想做伴娘,只能是她。她勸賴特太太全力操辦這件婚事,甚至去找伊娃借盛混合甜酒的大杯子。事實上,她把大多數細節處理得井井有條。她失去母親剛剛幾年,人們還對漢娜臉上的痛苦和伊娃臉上的斑斑血跡記憶猶新,大多數人都急於讓她開心,她也充分利用了這一點。
就這樣,在六月的第二個星期六,大家在“底部”的山上跳着舞,在這樣一個婚禮上,所有人第一次意識到,除了鋒利的牙齒,杜威們永遠不會長大。到這時爲止,他們的身高已經有好幾年沒有長過了,一直停留在四十八英寸。儘管他們的身材非同尋常,但也不是前所未聞。人們醒悟他們不再長大是基於這一事實:他們在思想上始終是孩子。他們淘氣,狡黠,排外,並且全無教養,和被漢娜一股腦塞進一年級時相比,他們的遊戲和興趣始終沒有變過。
在婚禮中一直是主角的奈爾和裘德,在酒會逐漸融化爲舞會、餐會、閒聊和遊樂場,並最終成爲愛巢時,終於被大家遺忘了。一整天來,這對新人第一次放鬆下來,相互凝望,對眼前的彼此感到滿足。他們開始跳舞,在人羣中緊緊依偎,都想着馬上要到來的新婚之夜。他們已經在裘德的一個姑姑家找了一間存放東西的屋子(不顧有多餘房間可以提供的賴特太太的反對,因爲奈爾不想在母親的房子裏和丈夫做愛),此時已經等不急要去那裏了。
裘德就像看透了奈爾的心思,低下頭悄悄對她說:“我也是。”奈爾莞爾一笑,把臉頰靠在他的肩上。她戴的面紗太厚,感覺不到頭上他的親吻在哪裏。當她抬起眼睛朝他望去,想弄清他剛纔是不是吻過她時,看到一個身穿藍裙的苗條身影從敞開的大門外飄然而過,那個稍有些趾高氣揚的影子沿小路向大道走去,一隻手還按着頭上的寬檐帽,以免被六月的暖風吹跑。即使看背影,奈爾也認得出那是秀拉,而且知道她在微笑,知道在她那輕盈的身體深處有什麼感到愉悅。直到十年之後,她們纔再次相見,而那次重逢,是在知更鳥成災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