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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點也不。”第一個女人說。她的聲音似乎外冷內熱。要不就是內冷外熱?
“我羨慕你。”第二個聲音說,但現在聽起來遠了些,還在向上飄去,並伴隨着舷梯上的腳步聲和衣服的聲——燈芯絨與燈芯絨或是斜紋布與斜紋布的摩擦——那種聲響只有一個女人的大腿才發得出來。那是秋天請人進屋避雨,蜷在爐火旁的愜意的邀約。
他沒聽到她們後來的談話——這時她們已經去了舷側。他又聽了一會兒,然後小心地慢慢站起身,伸手去夠門把。通道里燈火通明——沒有音樂聲和咖喱味了。他從門框和門板的縫隙中看到了一扇舷窗,窗外是一片黑夜。有什麼東西掉在了甲板上,過了一會兒滾到了門檻邊,進入他腳邊的一線亮光裏。那是一個瓶子,他只能看到標籤上的法語 “日光浴”。他沒有移動。他腦子裏一片空白,不過隨時都可以運轉起來。他一直沒聽到有人下來的聲音,但現在卻有一隻女人的手出現在視野中。那隻手輪廓很漂亮,粉色的指甲修得精緻,手指如同象牙一般,上面戴着結婚戒指。她撿起瓶子,他能夠聽到她彎腰時輕聲的咕噥。她站直身子,她的手消失在視野之外。她的腳步在柚木地板上無聲無息,但過了幾秒鐘,他聽到了一扇門——大概通向廚房——打開又關上的聲音。
他是船上唯一的男人。他感覺到了這一點,雖說並不完全準確,卻讓他放下了心。由兩三個——他不清楚到底有多少——女人掌握的這隻小船很快就會在一處私人碼頭靠岸,那種地方不會有海關稽查往護照上蓋印,還要皺起眉頭擺架子。
藉助從通道射進來的光線,他檢查了壁櫥。這是一個有貨架的貯藏室,裏面混放着通氣管、漁具和船上補給品。一隻沒蓋的條筐佔據了地面的一大部分,裏面裝有十二棵小金橘樹,上面都結着果。他摘下一顆只有熟草莓那麼大的金橘喫了下去。果肉很軟,缺乏纖維,略帶苦味。他又喫了一顆。接着喫了第三顆。隨着他的狼吞虎嚥,飢餓的腸胃大開。從前天晚上起他就沒喫過飯了,此刻折磨他的飢餓突如其來,不可遏止。
小船在前進,不久他就意識到,他們根本不是朝着法蘭西王后島前進的。他想,但是不太遠。塗指甲、需要防曬油的女人們不會把快船開進夜色。於是他在壁櫥內蹲着,邊等邊嚼澀橘。當小船最終停下,引擎也被關閉的時候,他已經餓得無法忍受,他得絞緊手指才能不衝出壁櫥去找廚房。他一直等待着——直到輕輕的腳步聲聽不到了。然後他邁步走進通道,在月光下窺視了兩處地方。他看到側上方有兩個身影在大型探照燈後面移動。他聽到一輛汽車的引擎發動之後,就向下面走去。他很快就找到了廚房,由於光線昏暗,他只好在流理臺上摸索着尋找火柴。沒有火柴,爐竈用的是電。他打開一臺小冰箱,發現了裏面的瓶裝水和半個酸橙。在電冰箱的燈光中他還看到了一罐法國第戎產的芥末,卻沒有咖喱食品。碟子已經洗淨,一個白紙板箱也乾乾淨淨的。兩個女人並沒有做飯——只是把帶到船上的外賣食品加熱了一下。他把手指伸進白紙箱的四角,又沿着箱邊向上摸。就算剩下了什麼喫的,也全都餵了海鷗。他看了看碗櫥:玻璃杯、杯子、盤子、一個攪拌器、幾支蠟燭、塑料吸管、多色牙籤,最後是一盒挪威切片面包。他在麪包片上塗上芥末大喫起來,還喝光了所有的瓶裝水,然後纔回到甲板上。他看到星光閃爍,在與月亮交換着目光,可惜看不到什麼陸地,這不足爲奇,因爲就在三百年前,他所凝視的那座島讓奴隸們在一瞥之下失去了視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