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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裏有那麼兩三回,他們輪番去看那張相片的時候,其中一個會念出她的名字來:多卡絲?多卡絲。黑暗的房間變得更黑了:在起居室,需要擦根火柴纔看得見那張臉。遠處是飯廳、兩間臥室、廚房——全都位於樓房的正中央,這樣,月光或是街燈的光就不能從公寓的窗戶中照進來。衛生間的光線最好,因爲它從廚房那邊伸了出去,下午能受到日照。維奧萊特和喬擺放傢俱時沒有參考《現代主婦》裏的房間佈置,而是照顧身體的習慣,一個人從一間屋子走到另一間屋子不會撞到什麼,坐下來幹事情也得心應手。你知道,有些人往屋角擺上一把椅子或一張桌子,就爲了好看,可根本沒有人會走到那裏去,更別提坐下來了。維奧萊特在她家裏可不是這麼做的。所有東西放得都是地方,讓人覺得既合適又方便。所以,飯廳裏也沒有一張餐桌和配套的殯儀館椅子。窗下放着幾把又大又深的椅子和一張牌桌,桌上擺滿了青鎖龍、龍血樹和醫用植物,他們二人如果想打牌或是玩“通扣(tonk,一種二至五人玩的紙牌遊戲。)”,就把它們搬下來。廚房的空間足夠招待四個人喫飯,維奧萊特給一個主顧做頭髮的時候,也能讓她伸得開腿腳。前廳或者說起居室也沒浪費,滿可以舉行一次婚禮。前廳裏放着鳥籠和給鳥照的鏡子,可是現在,當然,鳥沒了,維奧萊特帶着刀子闖多卡絲葬禮的那天把它們都放了。現在只剩下空鳥籠子和孤獨的鏡子。再有,就是一張沙發、幾把雕花木椅,旁邊是幾張小桌子,你可以用來放杯咖啡或是一碟冰淇淋,要想看報也很方便,不至於把報紙翻個亂七八糟。壁爐臺上本來擺着貝殼和五顏六色的石頭,可現在全沒了,只剩下多卡絲·曼弗雷德的照片,鑲在一個銀鏡框裏,擺在那兒,整宿整宿地把他們折騰起來。
這些不眠之夜搞得他們很晚才起,維奧萊特得趕緊把飯做好,然後就要忙活着給人做頭髮了。維奧萊特做頭髮很有一套,可她沒受過專業訓練,也就沒有執照,只能收二十五美分或者五十美分。但是,自從出了多卡絲葬禮上那檔子事,她的好多老主顧都找藉口自己做頭髮或是讓女兒燒熱火剪子了。維奧萊特和喬·特雷斯以前並不需要那點做頭髮的零錢,可現在喬動不動就曠工,維奧萊特只好提着她的工具越來越頻繁地跑到熱得過分的公寓裏招攬生意,那兒的女人總是下午才醒,往茶水裏兌杜松子酒,不理會她做些什麼。這些女人總是需要做頭髮,有時候,她們明亮的眼睛由於憐憫而黯淡下來,會給她整整一塊錢的小費。
“你得喫點東西了,”一個女人對她說,“你難道不想比你的火剪子再胖一點嗎?”
“你閉嘴!”維奧萊特說。
“真的。”女人說。她仍然睡眼惺忪,用左手託着腮,右手扶着耳朵。“你要是任憑男人們胡來,他們會把你折磨成一根精細的軟骨。”
“是女人,”維奧萊特答道,“女人折磨我。男人從來沒折磨過我。是這些餓急了的小姑娘打扮成女人的樣子。不喜歡她們那個歲數的小夥子,不,她們要的是老得能給她們當爹的男人。到處晃盪,抹着口紅,穿着透明的長統襪,打扮成你知道的那種……”
“我的耳朵!姑娘,你要把它也燙了嗎?”
“對不起。真對不起。實在、實在是對不起。”維奧萊特停住手,開始擤鼻涕和用手背抹眼淚。
“噢,見鬼,”女人嘆了口氣,藉機點了支菸,“現在我估計你該給我講那種討厭的老掉牙故事了,說什麼一個小姑娘是如何把你搞得一團糟,可這不怪他,因爲他只不過想着他自己的事走在大街上,是這個小騷貨撲向他,把他拉上了牀。省口氣兒吧,你死的時候還用得着呢。”
“我現在就用得着。”維奧萊特試了試熱梳子。它在報紙上烙出了一長條焦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