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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不都想麼。你看。你想當什麼就當什麼吧——白的或是黑的。你挑吧。可你要是挑了黑的,你就得表現得像個黑人,就是說,提起你的男子漢氣概來——利落些,還有,少給我來白小子頂嘴那一套。”
戈爾登·格雷現在清醒了,他的清醒想法就是把這個男人的腦袋打掉。明天。
肯定是那個姑娘改變了他的想法。
姑娘們可以做到這一點。把一個男人從死亡那裏引開,或者將他徑直推向死亡。把你從睡夢中拖出來,於是你在樹下的地面上醒了過來,那棵樹你再也不能爬上去待着了,因爲你已經迷了路。即便你真的找到了它,它也不是原來的那一棵了。也許它從裏面裂開了,讓那同樣爲所欲爲的爬蟲擠了進去,在裏面又挖又拱又啃又鑽,最後整個被蛀空,再也不能爲別人提供服務了。或者,也許還沒等它自己轟隆一聲倒下,人們就把它伐倒了。把它劈成木柴,投在爐膛裏,燃起熊熊火苗,讓孩子們看得入神。
維克托利可能會記得。他不光是喬選中的哥哥,還是他最好的朋友,他們兩個在魏斯伯爾縣的大部分地區都打過獵、幹過活。哪怕是縣治安官的地圖,也不會標出喬從上面掉下來的那棵核桃樹,但維克托利會記得它。它可能還在那兒,在誰家的後院裏;不過那兒的棉花田和周圍的黑人住戶,卻讓人攪拌後摁了下去。
傳了一個星期的謠言,打了兩天的行李,九百個黑人在槍支和絞索的威逼下離開維也納,乘大車或徒步從縣城開拔,誰知道(誰又在乎)去哪兒。就憑着提前兩天的通知?你怎麼能計劃去什麼地方呢,再說了,就算你知道一個地方,覺得自己會受歡迎,你又哪兒來的錢上那兒去呢?
他們在火車站周圍站着,在大路旁的田地裏聚成一堆一堆地宿營,到頭來,曾經被蟲災光顧過的他們,自己也成了蟲害,讓人家給轟走了——因爲他們像靜止的水一樣,映現了心中當然的憂愁鬱悶;還因爲他們提醒人們注意付給勞動者的工錢揭示出的罪惡。
甘蔗田就是野姑娘的藏身之處,她在裏面提防着人們,高聲大笑,也可能就安安靜靜地在那兒待着,被大火燒烤了好幾個月。煙霧中還殘留着糖的味道——這氣味讓煙變重了。她會知道嗎?他心裏納悶。她會明白嗎,那大火既不是光也不是向她飄來的花兒,更不是飄揚的金頭髮?會明白嗎,假使你去摸它,親它,它就會把你的性命一口吞掉?
小小的墓地裏立着手工的十字架,有時候,爲了懇求大家記住死者,石匠還精心地用上了大寫的印刷體;但這些墓地從來沒有過任何被人記住的可能。
“獵手”拒絕離開,反正他待在樹林裏的時間比待在那小房子裏的時間要多,再說,他似乎想在他覺得最舒服的地方度過餘生。所以他沒有把家當都搬上大車。也沒有走上大路,先奔貝爾,然後奔克勞斯蘭,然後奔歌珊,然後再奔巴勒斯坦,像喬和維克托利那樣去找一個做工的地方。找個農場,讓這兩個十三歲的黑孩子去開墾荒地,能有個地方睡、有口飯喫。或是找一個帶簡易工棚的磨坊。喬和維克托利同別人一道走了一陣子之後,就脫離了大隊人馬。他們路過了一棵核桃樹,過去他們出去打獵、離家太遠時,就睡在上面,因爲在枝杈間正好可以呼吸到清涼的空氣;此時,他們知道自己已經把克勞斯蘭遠遠地甩在了後面。他們順着大路回頭望去,仍然可以看見濃煙從維也納田裏殘存的東西和甘蔗中間升起。他們在貝爾的一家鋸木場找到一份短工,又在克勞斯蘭拔了一下午樹樁,最後在歌珊找到了穩定的工作。然後,有一個春天,全縣南部三分之一的地區到處冒出了肥白的棉鈴,喬把維克托利留在歌珊的鐵匠鋪裏幫工,自己到大約十五英里以外的巴勒斯坦去加入採摘經濟作物的行列。可是首先,首先,他必須弄清楚那個他確信是自己母親的女人是不是仍舊在那兒——還是她分不清火焰和頭髮,已經在大火裏面送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