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4/11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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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凱瑟琳還要這樣折騰多久?”
他既疲憊又苦惱,低聲說:“我做好了準備,預計要很長時間,她讓我們很不好受。他們什麼事都責怪我們,難道不過分嗎?拿我們出氣?要懲罰我們?我們當年也這樣嗎?我不覺得。我不記得有過一丁點這樣的事。我不到二十歲就離開家了。你呢?”
“我當年給自己找了間公寓,必要的時候回趟家,算是盡到責任。”一陣沉默之後,我意識到我得補充一句:“不過後來就不一樣了,客氣點說來。”
“好吧,簡娜,我想我應該從頭到尾乖乖聽一遍,你也是,要聽我的複雜處境。我原本以爲要再北上一趟,給可憐的母親換一家養老院,而要是那樣的話,我們在一起的時間又會少掉兩個星期。現在可以緩一緩了,我心裏很高興。”
我默不作聲地坐着,在想四月我們初次相遇時那些“早先的日子”。當時我們只要在一起,就不由得心醉神迷,無拘無束,儼然置身於不可思議的世界之中,全無日常生活的干擾……
他說:“好吧,我懂女人臉上那種表情。我真是再瞭解不過了。你在想很實際的問題。照理啊應該啊必須啊,這類詞就要冒出來了。”
“照我的經驗來看,確實是這麼回事。”
“和你跟老年人打交道的特長有點關係咯?”
我說我想再喝一杯酒。帕特里克,也就是那個酒保,悄無聲息地走到吧檯邊上,手裏拿着兩個玻璃杯,動作十分嫺熟,一個杯子里加了冰塊,另一個沒加。他站了一會兒,視線越過顧客們的頭頂,朝窗外望去,看着街上閃耀的光芒。他是個典型的愛爾蘭人,心神活潑,話說得很溜,淨對顧客耍嘴皮子,大家自然都因此喜歡他,鼓舞他無拘無束地發揮創造,而自己卻都只能英國式地微笑,我們不具備的幽默感,他們卻多得可以肆意揮霍。不過今天他看起來瘦削憔悴,額頭上冒着汗,看上去非常焦慮。在那天早上以前,我根本無法相信,這個見證過我們約會、充滿魅力的酒保會有什麼日常生活的負擔,但現在我不得不面對這一客觀現實了。哦,酒吧的門怎麼老是敞開着,不管外面是不是暑熱難耐。
我將莫迪其人其事告訴了理查德。講述起來很不容易,因爲我對這個笨拙的老太太有着很深的感情,她和我,我們倆走得那麼近,我多麼—又用到這個詞了—愛她;然而我的措辭完全詞不達意,什麼都沒傳達出來。我說我當初遇到這個老太太,她需要幫助,我就幫了她,比預期的介入得更深,最終幾乎就像她女兒似的,長達好幾年時間。後來她去世了,又是怎麼樣的機緣巧合,使得我與伊麗莎·貝茨和安妮交上朋友,每週去看安妮兩三次,這一切又如何變成我生活的一部分,上她家坐一兩個小時就好像去購物或者是整理衣物一樣。我走進她家裏,發現她心情沮喪,故意要和人作對,我如同海綿一樣慢慢吸光她的所有苦惱,直到她變得精神飽滿、待人和藹,這時候我再出門去,在她家門口抖掉這一切,感覺所有壓抑的重負都煙消雲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