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三 (第1/10頁)
多麗絲·萊辛提示您:看後求收藏(貓撲小說www.mpzw.tw),接着再看更方便。
首先,我去看莫迪前的精神狀態。我中午從慕尼黑飛回來,直接回到辦公室,重新充足了電,精力充沛,狀態良好。我實在喜歡出這樣的差。我喜歡的是我的雷厲風行。我喜歡讓事情運轉起來,知道該如何做。我喜歡他們認得出我,給我開我的房間,記得我的喜好。週末一直在見朋友。呃,“朋友”,其實是工作上打交道的人。然後週一和週二,博覽會。我喜歡的是一切都在掌控之中。喫只喫到適量,喝便多一口都不喝,幾乎不睡覺,整天東奔西跑。我完全清楚應該如何展示自己,如何利用這個形象。我看到自己去觀看時裝表演,週一早上,坐下,人們微笑着互相打招呼:與此同時,我回到了十五年前,用那時的那雙眼睛,以我現在,我三十歲時的方式,看着那些事業有成、多年來一直在做這些工作的女人們。我羨慕她們,希望成爲她們中的一員。我審視她們,細緻地審視,不放過任何一個細節,這時我找的是她們忽視了什麼,有什麼跡象顯示她們最終將被別人取而代之,我便是這些人中的一個。我認真打量過的這些女人裏,最終只剩下一個,不過也還有一些人以這樣那樣的方式留在圈內。四天以來,我一直在思考,我身上有沒有什麼會導致我最終被踢出局,或者留在辦公室裏做些簡單的活兒,換了別人——誰?——來出這種差。我看不出有什麼。只是年紀漸漸大了?和這可不相干!是我終將對這一切感到厭煩?這讓我覺得不可思議,暫時這麼覺得。
我回到辦公室時,喬伊絲正等着我,好換班回家:雖然沒有正式這麼安排,但是我們總保證其中有一個人在辦公室。她看上去很疲憊。她說我不在的這些日子裏,她過得糟透了,是丈夫的緣故,她改日再和我細談,今天就不了,然後她就走了。有一條來自赫米奧娜·惠特菲爾德的留言,說是她週一纔看到我關於護理員的留言,還有福勒太太拒絕讓護理員進門。這砰地一下讓我跌回到倫敦時的我。我一下午都在工作,大部分時間在打電話,還和攝影師討論了明天的工作。但與此同時我又在想喬伊絲的事。我明白,她丈夫那檔子事意味着我們合作的日子到頭了,或者至少意味着以後會不一樣了。對此我十分確定。這讓我在離開辦公室前就又沮喪又焦慮。我還明白了另外一件事,以前我從沒這樣想過:喬伊絲是我唯一真正的朋友。我的意思是,朋友。我和她的關係同誰都沒有過,從來沒有。和弗雷迪的絕對不同。
我疲憊不堪,本來是準備直接回家的。但還是讓出租車停在了莫迪·福勒家門口。我站在那兒,在門上又是敲又是砸。快凍僵了。什麼聲音都沒有。我驚慌失措——她是不是死了?——我也注意到,而且是頗感興趣地注意到,我的反應之一竟是鬆了一口氣。終於,她從來不用的“前廳”那窗戶上,窗簾動了一下。我等着。什麼都沒發生。我狠狠地捶門,捶了又捶,那時我已是怒不可遏。我恨不得掐死她。然後門向裏被拉開,磕磕巴巴,吱吱呀呀,她站在那裏,小小的黑黑的一團,露出一張慘白的臉。哎呀那氣味。我告訴自己不要在乎這些細枝末節,但是沒用。我在乎得很。那氣味……難聞,那種泛着酸帶點甜腥的濃烈臭味。但是我看得出來,她是勉強站在那兒的。
我一點都不“討喜可愛”,我實在太生氣了。
“你幹嗎把我關在外面受凍?”我問道,走進門,從她身邊擠過,逼她讓道。然後她在我前面,順着走道往前走,一隻手扶着牆,防止跌倒。
裏屋,火爐上一堆熄滅了的煤渣。不過屋裏有一個電暖爐,單爐條,正發出刺啦刺啦的噪音,說明它不安全。房裏冰冷、骯髒、臭哄哄的。那隻貓走進來,在我的腿上蹭着,直打轉,喵喵地叫着。莫迪癱坐在椅子裏,瞪着火爐。
“那麼,你爲什麼不讓護理員進門?”我朝她吼。
“護理員,”她尖酸刻薄,“哪門子護理員?”
“我知道她來過。”
“到週一纔來。整個週末我都一個人,誰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