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多久了?我想大概有兩週了吧。 (第1/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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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我都去病房看莫迪。你好,我說,你怎麼樣,和大家一樣,微笑、友好;而若是站在她的角度上看,我知道她覺得這態度是僞裝,是欺騙,就像一場噩夢——她就這樣被我們捉住了,是我們的囚徒,我們用虛假的微笑包圍了她。可這些是她自己逼出來的。我渴望她能不再躲在那張慍怒、充滿敵意的蠟黃面孔後面;我渴望和莫迪本人交流,哪怕只有一會兒。但是她把自己封閉在自己的狂怒、自己的猜忌裏,從這個牢籠裏向外張望,看着我那可憎的討喜微笑。我自己都能感覺到,每當走進病房,我的臉就自動擺出了這副表情。
實在是煎熬,實在是糟糕!我現在是在講我的煎熬,不是莫迪的。明顯,我還是自私的,但是我相信,如今這個每天在病房陪莫迪一個、兩個、三個小時(儘管時間是永遠不夠長,每次我離開的時候她都覺得自己被拋棄了)的簡娜,和以前那個丈夫、母親瀕死時也拒絕參與一切的簡娜,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我好幾個小時地坐在莫迪身邊,當初丈夫、母親需要我給予的,如今我隨時準備好了要給她:我對現實的直視,我對現實的參與。但莫迪想要的是——不要瀕臨死亡!
她現在對我嘀嘀咕咕地抱怨,用的是新的說話方式,飛快地嘀咕,都來不及喘口氣:“我知道這都怪誰,我知道是誰下令把我弄來的!”她不看我,因爲她痛恨眼前的一切。
她指的是我,她指的也是薇拉·羅傑斯。薇拉來看望她的時候,莫迪叫她不要再靠近自己。“不要你,”她對可憐的薇拉說,“不要再在我面前出現了。”然後轉過了她自己的臉。
我安靜地坐在那裏,她靠在一把矮椅子上,因此我坐的那把椅子就顯得太高了。她那把大椅子,還有椅子上那些擺放得很專業的枕頭,看上去像是企圖吞掉小小的莫迪,而莫迪,不管被以什麼姿勢安置在椅子裏,總是瞪着正前方。“福勒太太,您怎麼樣?您要點茶嗎?——熱牛奶?——熱巧克力?來點湯?”沒有哪個女王,或者阿拉伯富豪的太太,能接受到比她享受的更好的護理服務了。但是她想要的是——不要走向死亡!
我坐在她身邊,心裏想,活了九十二歲,莫迪似乎還覺得老天對她不公!有一個值夜班的護士,目睹了莫迪是怎麼和我道別的——“要走,是吧?”——在走廊裏追上我,說,薩默斯太太,薩默斯太太……拉住我的手臂,對着我微笑,溫柔、友好、令人信賴,而同樣的微笑,莫迪卻覺得是羈絆,是謊言……
“你千萬別往心裏去,”她說,“他們都要經歷這樣的階段。你會看到的,有不同的階段。病人開始明白過來的時候,他們首先會覺得不公平。他們自怨自憐。”
“不公平?生老病死叫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