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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民們說,今年夏天雨水不足。知了扯着嗓門唱着單調的曲子;路面上塵土飛揚;路邊的野草中,蚱蜢發出嗡嗡的叫聲。楓樹的葉子如軟綿綿的手套般懸掛在樹枝上。人行道上,我的影子一晃一晃的。
在太陽還未炙烤大地的時候,我就早早地出門散步了。醫生鼓勵我這樣做,說我的身體狀況正在好轉。可是走到哪裏去呢?我帶着我的心無可奈何地不停地走着;人和心綁在一起,就像是某個陰謀故事裏人們無法控制的兩個不情願的同謀。第二天我們又將去向何方?我明白,讓我活下去和要置我於死地的是同一樣東西。從這個意義上來說,它就像愛情,或者說有幾分像吧。
今天我又去了墓地。有人在勞拉的墳前留下了一束橘黃色和紅色的百日菊;色彩濃豔的鮮花遠不能撫慰死者的靈魂。當我看到這束花的時候,花朵已經開始凋謝;儘管如此,還照樣能聞到一股辛辣味。我懷疑,這些花是某個吝嗇的或狂熱的崇拜者從鈕釦廠門前的花壇裏偷來的。不過,這種事情勞拉自己也幹得出來。她對所有權概念的認識再模糊不過了。
在回來的路中,我走進圈餅店歇歇腳;外面開始熱起來,我想找個地方涼快一下。這家飲食店已經相當破舊了;雖說具有一點時髦的現代氣息——淡黃色的瓷磚、固定在地上的白色塑料桌子和配套的模壓椅子,事實上這地方几乎破爛不堪。這令我想起某個什麼學校,或者某個貧困社區的幼兒園,或者某個爲思想出問題的青少年設立的活動中心之類。在這裏,你可以用來亂扔或亂刺的東西並不多,就連各種餐具也是塑料的。店堂裏瀰漫着炸油和松香消毒劑的混合味道,還有一股淡淡的咖啡香味。
我買了一小杯冰茶和一塊澆糖甜餅。那甜餅咬起來就像在啃泡沫塑料一樣吱吱作響。喫了一半以後,我就再也喫不下了,於是我踩着滑溜溜的地板去女廁所。在去廁所的時候,我已經在腦子裏畫出了一張提康德羅加港所有的方便的廁所位置圖。當你情況緊急的時候,它們的方便性便突現出來。圈餅店的廁所是我目前最喜歡的。倒不是因爲它比別處更乾淨或者更有可能提供手紙,而是因爲在裏面可以看到更多別人的題詞。人們到處會留下這種題詞,只是大多數地方經常用油漆把它們塗掉,但在圈餅店它們保留的時間要長得多。因此,你既可以看到題詞的內容,又可以讀到別人的評論。
目前保留得最完整的是廁所中間的一個小隔間裏的題詞。第一句話是用鉛筆寫的:不要喫任何你不準備殺害的東西。字體則是羅馬人刻在墓碑上的那種圓體,深深地嵌入了油漆過的牆面。
接着是綠色記號筆寫的:不要殺害任何你不準備喫的東西。
下面是用圓珠筆寫的:不要殺生。
再下面是用紫色記號筆寫的:不要喫。
最後是用黑粗體寫的:去他媽的素食主義者——“凡神皆食葷”——勞拉·蔡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