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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設你從兩顆鈕釦起家,”他開始說起來。他告訴我,支出是做鈕釦所花的費用,而毛利則是賣掉鈕釦所得的錢,淨利就是兩數之差。接下來,你可以保留一部分淨利,同時把剩下的那部分用來生產四顆鈕釦;賣掉之後,你又可以生產八顆。他用銀色鉛筆畫了一張小表格,依次寫着兩顆鈕釦、四顆鈕釦、八顆鈕釦。就這樣,鈕釦的數目在紙上不可思議地成倍增長;在旁邊一欄裏,錢的數目也隨之增長。這就像是在剝豆子一般——一邊的碗裏放着豆子,另一邊的碗裏放着豆莢。他問我是否聽得懂。
我細察他臉上的神情,看他是否是認真的。我常常聽到他譴責鈕釦廠,把它說成是一個陷阱、一片流沙、一種厄運、一個大包袱,但這些話都是他喝醉酒的時候說的。此時此刻,他相當清醒。他看上去並不像是在解釋什麼,倒像是在致歉。除了等待我的回答之外,他還想從我這兒得到什麼。他似乎在請求我的原諒,請求我寬恕他所犯的一些罪過。可他對我做了什麼呢?我想不出來。
我感到疑惑不解,同時又覺得自己沒有資格去寬恕他。無論他要求或需要我做什麼,我都無能爲力。這是第一次一個男人期望我做力不能及的事情,但這也不會是最後一次。
“好的。”我說道。
在母親去世前的一個星期的某個可怕的早晨,母親說了一句奇怪的話——不過,當時我並不認爲奇怪。她說:“你們的父親在內心深處是愛你們的。”
她通常不會同我們談感情,尤其是關於愛——她自己的愛或他人的愛,除了上帝的愛。然而,父母應該愛他們的孩子,因此我想必把她說的話當作一種保證:不論父親表面如何,他同別的父親是一樣的,至少被認爲是如此。
現在想來,這話似乎包含着更復雜的意思。它可能是一個警告,也可能是一個負擔。即便愛是藏於內心深處的,它上面還有一大堆東西;當你挖掘下去的時候,又會發現什麼呢?不會是一件簡單的禮物,純金做的,還閃爍着光芒;相反,它也許是某種古老而又可能有毒的東西,就像枯骨上那鏽跡斑斑的鐵製護身符。這樣的愛是某種護身符,卻很沉重;它如同一個重物,把鐵鏈套在我的脖子上,壓得我難以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