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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查德挽着我的胳膊,領着我走向門口的汽車。沒有人知道我們去哪兒。人們估計,我們可能是去城外某個幽靜浪漫的小旅館。其實我們只是繞着街區兜了一圈,又回到舉行婚禮的約克皇家飯店,然後從邊門進去,偷偷上了電梯。理查德說,明天我們要乘火車去紐約,而聯邦車站就在街對面,幹嘛還要捨近求遠呢?
關於我的新婚之夜,或者說新婚的下午,我能說的甚少。根據人們所說,當時太陽還未落山,整個房間沐浴在玫瑰色的夕照之中,因爲理查德沒有拉上窗簾。我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我僅有的一點新婚知識來自瑞妮。她告訴我,接下來的事並不令人愉快,很可能還會有痛楚;關於這一點,她沒騙我。她還暗示說,這種不愉快的事或不愉快的感覺很平常,對此不必大驚小怪——所有的女人,或者說所有的已婚婦女,統統都經歷過。咬咬牙挺過去,她如是說。她還說會流一點血,事實果然如此。(不過,她沒告訴我爲什麼。這種事真令人驚奇。)
我覺得此事毫無樂趣可言——我感到厭惡,甚至感到受罪。我還不知我丈夫認爲這種情況十分正常,甚至合他心意。有些男人覺得,一個女人體驗不到性的愉悅是好事,因爲那樣她就不至於去外面尋歡作樂;我丈夫就是懷有這種心態的男人。或許這種心態在當時十分普遍。或許不是。我不得而知。
理查德叫了一瓶香檳酒,在合適的時間送到房間裏來,同時還有我們的晚餐。當服務員在鋪着亞麻檯布的簡易餐桌上擺酒食的時候,我一瘸一拐地跑進衛生間,把自己關起來。我穿着威妮弗蕾德認爲在這個場合該穿的衣服:一件軟緞的粉紅睡衣,鑲有精緻的灰色網狀花邊。我用浴巾清洗身子,後來不知把浴巾怎麼辦:染上的血跡太明顯了,好像我流過鼻血一樣。最後,我把浴巾丟進廢紙簍,希望女傭會認爲是不小心掉進去的。
然後,我給自己噴上“柳”牌香水,這種香味聞起來脆弱而蒼白。現在我才發現,這香水是根據一出歌劇裏的女奴命名的。命運註定她寧可自殺也不願背叛自己所愛的人,而對方卻愛上了別人。歌劇的情節便是這樣。我並不覺得這香味很吉利,而我卻擔心它讓我身上發出怪味。我本來沒有怪味。怪味來自理查德,但現在卻成了我的了。當我跳進冷水時,我不由自主地喘起來,劇烈地吸氣。
晚餐是牛排和沙拉。我喫的主要是沙拉。當時飯店裏的萵苣都是一個味兒:像淡綠的水,又像是霜。
第二天去紐約的旅程平靜無事。理查德讀報,我看雜誌。我們的談話和婚前沒什麼兩樣。(我也許不該稱其爲談話,因爲我說得不多。我只是微笑表示同意,並不在聽。)
在紐約,我們和理查德的朋友一起在餐館喫飯。那是一對夫婦,我已經忘了他們的姓名。毫無疑問,他們肯定是暴發戶,身上散發着銅臭。他們從上到下穿得就像用膠水貼了一身的百元大鈔一樣。我納悶,他們是如何賺到這麼多錢的?有點來路不明。
這些人和理查德並不是很熟,他們也並不渴望這樣。他們只不過是欠他一些東西——爲某些不能言明的利益而有求於他。他們怕他,有點巴結他。我從他們點菸的情形可以看出這點:誰爲誰點,速度有多快。理查德對他們的恭敬十分滿意。他喜歡有人爲他點菸,而且愛屋及烏地也爲我點菸。
理查德不僅喜歡有一小羣獻媚者跟隨左右,而且竟然讓那些人和我們同行,因爲他不願意和我單獨在一起。這一點我能感覺出來。我並沒有多少可以指責他的理由。畢竟他現在還在陪着我,對我呵護有加,溫柔地在我肩頭披上衣服,給予我體貼入微的關心,把手輕輕搭在我的身上。他不時地環顧四周,看看有哪個男人在妒忌他。(這當然是我現在想起來的;當時我並沒有意識到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