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描寫真實的唯一方法是:假設你所寫的東西永遠沒有人會讀到。不僅別人讀不到,甚至你自己後來也讀不到了。否則,你便開始原諒自己。你一定要把寫作看成是從右手食指流出長長的墨跡,而左手在不斷地把它擦去。
這當然是不可能的。
我一行一行地寫,在白紙上編織着文字的黑線。
昨天我收到了一個包裹:新版的《盲刺客》。這本書是免費贈送的,不要付款,至少不要我來付。此書的版權如今已屬於公衆,任何人都可以拿來出版,所以勞拉的這項知識產權不再會產生任何利潤。作者去世若干年以後都是這樣:作者本人失去了控制權。這本書在世上不斷重版,天知道有多少個版本,都沒經過我的許可。
這是一家英文出版社,名叫“阿蒂米西亞書局”。我想就是他們要我撰寫這本書的簡介,我自然拒絕了。從這家出版社的名稱來看,很可能是一幫女人經營的。我不知道她們心目中的阿蒂米西亞是從戰爭中逃走的那個波斯女將領,還是將亡夫的骨灰喫盡而想成爲他的活冢的那個羅馬女人?或許是那個被強姦的文藝復興時期的女畫家;她是至今被人記得的唯一的一個阿蒂米西亞。
這本書放在我廚房的餐桌上。封面書名下面有一行斜體字:被忽略的二十世紀的傑作。封面的勒口上寫道:勞拉是個“現代派”作家。她受瓊娜·巴恩斯、伊麗莎白·斯馬特、卡森·麥卡勒斯等作家的影響(據我所知,勞拉其實從來沒有讀過他們的書)。不過,書的封面設計得不差。淡淡的褐紫底色上是一個生動的畫面:網眼窗簾後面,有一個身穿揹帶裙的女人倚窗而立,臉部處在陰影中。她身後是男人身體的一個部分——手、臂、後腦勺。我看,這再合適不過了。
我覺得該給我的律師打電話了。確切地說,他算不上是我真正的律師。我以前真正的律師——他幫我處理與理查德之間的事,還幫我還擊威妮弗蕾德,儘管是徒勞的——已經死去幾十年了。從那以後,我便在公司內部調來調去,就像作爲結婚禮物的華麗銀茶壺一代代傳下去,但從來沒人用過。
“請賽克斯先生聽電話。”我對接電話的姑娘說道。她想必是個接待員之類。我想象她留着又長又尖的褐紅色指甲。不過,也許如今接待員的指甲已經不是這種樣子了。也許她們的指甲已塗成了冰藍色。
“對不起。賽克斯先生正在開會。你是哪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