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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喫了半個漢堡包,實在喫不下一整個。沃爾特喫了我餘下的半個,似乎一口就吞下去了。
在出城的路上,我讓沃爾特開車經過我的老房子——我曾經和理查德共同居住過的房子。去那兒的路我是記得很清楚的,但到了老房子,開頭我卻沒認出來。它還是那麼笨拙難看,窗戶斜開;整個房子大而無當,呈深茶色,但牆上爬滿了長春藤。那間仿瑞士農舍的小木屋,以前是奶油色的,如今它和前門都被漆成了蘋果綠。
理查德不喜歡長春藤。我們入住時,牆上曾有過一些長春藤,但他把它們都扯掉了。他說,這種爬藤會腐蝕磚牆,堵塞煙囪,還會招來老鼠之類的東西。那時候,他還在爲自己的想法和做法找出理由來,而且要我也接受他的理由。後來,他乾脆就不說理由了。
我記得當時因爲天熱,我戴着草帽,身穿淡黃色的棉布裙。那是我結婚後第二年的夏末,地面幹得像磚頭一般。在威妮弗蕾德的慫恿下,我幹起了園藝;她說,我需要有個愛好。她讓我從搞花園假山開始,因爲即使我弄死了花草,那些石頭還在。她打趣說:石頭你是弄不死的。於是,她派來三個所謂可靠的人,要他們幫我挖土、擺石頭,好讓我種花草。
花園裏已經有一些由威妮弗蕾德訂購來的石頭:大大小小的,大的像石板,東一塊,西一塊,或者像倒了的多米諾骨牌一樣堆在那兒。我和那三個可靠的人都站在那兒,看着那一堆亂石頭。他們戴着帽子,脫去外衣,捲起了襯衫袖子,精神抖擻地等着我發號施令,但我卻不知說什麼好。
後來,我還想自己動手,處理這堆亂石——死馬權當活馬醫。我認爲自己能行,可我對園藝一竅不通。我欲哭無淚;不過,你一旦哭了,你就完了。那三個可靠的人就會鄙視你,接着他們也就不再可靠了。
沃爾特把我扶下車,然後默默地等在我身後;如果我一不小心跌倒,他可以及時拉住我。我站在人行道上看那老房子。假山花園還在,卻完全荒蕪了。當然,眼下是冬天,所以還很難說,但我懷疑花園裏是否還長着花草,或許還有一些龍血草——這種草可以隨處生長。
車道上放着一個垃圾大鐵箱,裏面全是些碎木、塑料板之類:人們在不斷地對房屋進行整修。老房子曾經失過一次火;樓上的一個窗戶被砸碎了。據米拉說,流浪街頭的人往往在這樣的房子裏安營紮寨;在多倫多隻要有一間空房子沒人住,他們就會蜂擁而入,聚衆吸毒或者做別的什麼壞事。她說,這些人都崇拜魔鬼撒旦。他們會在硬木地板上升起篝火,堵塞衛生間的馬桶,在水槽裏大便。他們還會偷走水龍頭、好看的門把手或任何可以賣錢的東西。偶爾也會有小孩子進來惡作劇。小孩子在這方面總是有天賦的。
這幢房子看起來無人管理,不會長久,就像售房廣告上的圖片一般。如今它和我已不再有任何關係。我試圖回憶我的靴子在雪地裏嘎吱嘎吱的聲音——深夜我回家,編造各種藉口;門口黑色的吊閘;街燈的光照在路兩邊的雪堆上,雪泛着藍光;黃色的狗尿像盲文一樣點綴在雪地上。當年的一切已物是人非。我的心在激烈地跳動,呼吸急促,口中呵出白氣。我的手指尖在發熱;塗着脣膏的嘴巴凍得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