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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試着不去想父親,不想他怎麼死的,不想他在死前做什麼,不想他生前的感受,也不想所有理查德認爲不該告訴我的事。
威妮弗蕾德忙得團團轉。儘管天氣酷熱,她卻給人一種涼感——身穿輕飄飄的紗衣,看上去就像一個假冒的仙女教母。理查德不厭其煩地說她有多麼了不起,讓我少操了多少心之類的話,但她卻讓我越來越緊張。她從屋裏頻繁地進進出出;我不知道她何時會出現,會在我房門口探頭露一下笑臉。我唯一能躲過她的地方是衛生間,因爲在那兒我可以不失禮貌地把門鎖上。她正在監管未完的裝修工程,爲勞拉的房間訂購傢俱。(一個帶印花縐紗邊的梳妝檯,還有與之相配的窗簾與牀單,再加一面帶有白底金花框的鏡子。我同意在勞拉的房間擺這些東西嗎?我並不同意,但說也是白說。)
她還在設計佈置花園的方案;她已經搞出了幾套設計方案——她說,這只是一些初步設想。她把它們寫在紙上塞給我,又不停地拿回去,再送來另外一些設想,結果她的設想把文件夾塞得滿滿的。她說,裝一個噴泉不錯——要法國式的,但必須是正宗的。天曉得那是怎麼回事?
我希望勞拉快來。她來的日期已被推遲了三次——她還沒整理好東西,她感冒了,她丟了票。我用那架白色電話機跟她通話;她的聲音聽起來拘謹而又遙遠。
兩名用人已經安排進來。一名是愛抱怨的廚娘兼管家,另一名是個雙下巴的高大男人,擔任園丁兼司機。他們姓穆加特羅伊德;據說他們是夫妻,但他們看上去卻像是兄妹。他們用不信任的目光打量我,我也同樣回敬他們。白天,當理查德上班而威妮弗蕾德又無處不在時,我總設法逃出房子。我會佯稱去市中心——我說去購物,因爲那是一個可接受的消磨時間的理由。我會在辛普森百貨商店門口甩下司機,告訴他我出來後乘出租車回家。然後,我進店去匆匆買些襪子或手套之類的東西,作爲我逛店的證明。接着,我會從商店的後門出來。
我又回到以前的習慣做法:毫無目標地漫步,看看櫥窗和電影海報。我甚至還會獨自去看電影;那些想勾引女人的男人對我來說已不具有影響力,因爲我已知道男人腦子裏在想什麼,他們在我的心中已失去魅力的光環。我對那種老套的做法毫無興趣——那種纏人的抓捏和摸弄。把你的手拿開,否則我要喊了。只要你打算喊叫,這句話還真管用。他們似乎知道我會的。在那個年代,瓊·克勞馥是我喜歡的電影明星。她有一雙充滿滄桑的眼睛,還有一張令人銷魂的嘴。
有時,我去安大略皇家博物館。我參觀那些盔甲、動物標本和古代樂器。這還不太過癮。我會去黛安娜甜食店喝杯蘇打水或咖啡;這是百貨商店對面的一家上流茶室,大多是女士們光顧,因此我不太會受到閒散男人的騷擾。我還會步行穿過女王公園,腳步快速而又堅實。如果走得太慢,肯定會有一個男人出現。瑞妮曾把某些年輕女人叫做粘蠅紙。她們不得不費勁地擺脫那些蒼蠅似的男人。有一次,一個男人在我面前對着我脫褲子。(這怪我自己不好,因爲我獨自坐在大學校園一個僻靜處的長椅上。)他也不像個流浪漢,穿得頗爲體面。“對不起,”我對他說,“我沒興趣。”他看起來很失望。很可能他想要我暈倒在地。
按理我想去哪兒都行,而事實上還是有許多無形的障礙。我只能在主要的街道轉悠,在比較熱鬧的地方轉悠。即使在這些限制之內,能讓我感到輕鬆自如的地方其實也不太多。我觀察着來來往往的人們——主要不是男人,而是女人。她們結婚了嗎?她們要上哪兒去?她們有工作嗎?僅看外表,我無從判斷,但看她們的鞋我還是可以判斷的。
我感到自己似乎被帶進了一個陌生的國度,那裏的人都說一種我聽不懂的語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