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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個單獨的門出入旅館部分。入口處黑白馬賽克貼磚圍繞着的曾經也許是一隻紅獅子,但它彷彿被喫石頭的蟲子啃噬了,所以現在更像是亂糟糟的珊瑚蟲。赭色的油地氈有日子沒擦洗了,泥漬像被擠壓的灰色花朵一樣在上面綻放。
他在登記表上籤了名,付了錢。他在辦這些手續時,她站在一旁,希望自己表現出厭倦的神情,並保持面部平靜,眼睛越過愁眉苦臉的接待員,看着掛鐘。它樸素、自信,毫不假裝優美,就像火車站的掛鐘一樣:實用。這就是時間,它告訴人們,只有一層意思,沒別的。
他拿到了鑰匙。二樓。有一個小棺材般的電梯,但她想到它就受不了;她知道里面會是什麼氣味——臭襪子和爛牙的氣味。她無法忍受同他在那種氣味中面對面地如此接近。他們倆走上樓梯。腳下的一張深藍與大紅相間的地毯,如今已經褪色。一條印花地毯的走道,現在被磨到了根部。
真抱歉,他說。這裏還應該更好一點。
一分錢一分貨,她說道,試圖做出開朗的樣子。但是,她不該這樣說,因爲他會認爲她在說他囊中羞澀。不過,這裏是個不錯的隱蔽地,她說,企圖彌補一下。他沒有答話。她說得太多了,她可以聽見自己說的話,而且她說的一點也不逗趣。她和他記憶中的形象不一樣了?她變化很大嗎?
大廳裏貼着牆紙,顏色已經褪盡。門是深色木頭的,佈滿洞眼和刻痕,表皮也一塊塊掉了。他找到了房間號,轉動鑰匙開門。這是個長手柄的舊式鑰匙,好像是用來開老式保險櫃的。房間比他們以前住過的任何一間帶傢俱的房間都糟糕;那些房間至少表面上還有個清潔的樣子。在這個房間裏,一張雙人牀上鋪着滑膩膩的牀罩,是絎過線的人造綢緞,顏色像腳掌心般發黃的暗粉紅。一張椅子,軟座都裂開了,似乎裏面塞的全是灰塵。一個豁口的褐色玻璃菸灰缸。香菸的煙味、潑灑的啤酒味,其中還有夾雜着一股更令人難受的氣味——似乎是很久沒洗的內衣發出來的。門上方有一個氣窗,凸凹不平的玻璃漆成了白色。
她脫下手套,連同她的外套、圍巾一起扔到椅子上,然後從手袋裏摸出一個小酒瓶。沒見有杯子,他們只得對着酒瓶小口啜飲。
窗戶開着嗎?她說。我們可以來點新鮮空氣。
他走過去,抬起推拉窗。一股混濁的微風吹了進來。外面,一輛有軌電車嘎嘎駛過。他轉過身來,仍站在窗邊,身子向後傾,兩手放在身後的窗臺上。由於光線從他身後照過來,她看到的只是他的輪廓。任何人的輪廓都可能是這個樣子。
好了,他說道。我們又到一起了。他聽上去累到了極點。她覺得,除了在這房間裏睡覺,他也許什麼事都不想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