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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下子掛斷了電話。他們家族就是這個德性。先前威妮弗蕾德打電話來責罵我時,她也是這麼做的。
後來,理查德失蹤了。接着,他又在“水妖”號上被找到了——好了,這些你都知道。他一定是悄悄進了鎮,悄悄進了阿維隆莊園的庭院,悄悄上了船。當時船是在船棚裏——順便告訴你,不是像報紙上錯誤報道的那樣,說是拴在碼頭上。那是掩人耳目的。漂在水上的船裏有一具屍體應該十分正常,但停在船棚裏的船上有屍體就古怪了。威妮弗蕾德不想讓人們認爲理查德精神錯亂了。
那麼,真正發生了什麼事?我也說不準。他的屍體一被找到,威妮弗蕾德就接管了一切事務,儘量把事情弄得好看一些。她的說法是中風。然而,人們卻發現他胳膊肘旁有一本書。我知道這個情況,因爲威妮弗蕾德歇斯底里地打電話來告訴了我。“你怎能對他做出這種事?”她說,“你毀了他的政治生涯,然後你又毀了他關於勞拉的美好記憶。他愛她!他崇拜她!她死了,他無法承受這個事實!”
“我很高興聽說他感到一絲懊悔,”我冷冷地說,“當時我並沒發覺他有什麼懊悔。”
威妮弗蕾德自然對我進行了一番責備。過後,那就是公開的戰爭了。她對我做出了她所能想到的最惡劣的事。她帶走了艾梅。
根據威妮弗蕾德的說法,想必你讀過了福音書福音書:指《聖經》中的《約翰福音》等章節所講的基督教義。。在她的嘴裏,我一定是一個酒鬼,一個野雞,一個蕩婦,一個壞母親。隨着時間的推移,我無疑又變成了一個邋遢的老潑婦,一個老瘋婆,一個賣破爛的小販。然而,我懷疑她是否對你說我害死了理查德。如果她那樣說的話,她還不得不說她是從哪兒聽來的。
破爛是個詆譭的詞。不錯,我賤買貴賣——在古董這個行當,誰不是這樣?——但我有好眼光,而且從來不強迫別人。我承認,有一段時間我飲酒過量,但那是在艾梅走了之後。至於男人,我也有過幾個。那從來就不是個愛情問題,更像是每隔一段時間包紮一次傷口。我同周圍的一切關係都被割斷了,不能伸手,不能觸摸;同時,我感到被擦傷了,傷得生疼。我需要另外一個身體的慰藉。
我避開我以往社交圈裏的任何男人。不過,其中有些男人一聽到我孤獨,乃至可能境況糟糕的風聲,便像水果蒼蠅一樣出現了。那些男人可能是受了威妮弗蕾德的慫恿;看來這是毫無疑問的。我堅持找一些陌生人,他們是在我去附近的城鎮搜尋人們所說的“可撿的男人”時撿來的。我從來不說自己的真名。但最後,威妮弗蕾德的窮追不捨令我難以招架。她只需要僱一個人跟蹤我,就能得到對我不利的證據。我進出汽車旅館房門的照片;登記簿上的假名;貪圖賄賂的旅館老闆的證詞。我的律師說:你可以在法庭上力爭,但我建議你別這樣做。我們要盡力爭取探訪權,這纔是所有你能指望的。你把彈藥交給他們,他們已經用上了。甚至連律師對我也抱懷疑態度,不是因爲我道德墮落,而是因爲我笨頭笨腦。
理查德在遺囑裏指定威妮弗蕾德爲艾梅的監護人,還指定她爲艾梅一筆不小的信託基金的唯一委託人。因此,這一點也對她有利。
至於那本書,勞拉一個字也沒寫過。不過,你明白這點想必有一些日子了。在我那些漫長的孤獨的夜晚,當我等候亞歷克斯回來,以及後來我知道他不會回來了,我自己把書寫成了。我並沒認爲我是在寫作——只是寫下來而已。我寫下我所記得的,以及我所想象的,那同樣也是真相。我認爲自己是在記錄。彷彿一隻脫離了軀體的手,在牆上塗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