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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問你兩個問題。”將軍說,也欠了欠身子,他用耳語般的聲音親熱地說,“在過去等你的四十一年裏,這兩個問題我早就想好了。這兩個問題只有你能回答。我看得出來,你以爲我想知道,是不是我弄錯了?在那天早上打獵時,你是不是真有意殺了我?那是否只是一個幻覺?歸根結底,最終什麼也沒有發生。再出色的獵手,也有本能失誤的可能。另一個問題,你以爲我會問你:那時你是不是克麗絲蒂娜的情人?用人們常說的話講,你是不是欺騙了我?從字面上最現實、狹隘、粗鄙的意義上講,她是否欺騙了我?不,我的朋友,我對這兩個問題早就不再感興趣。對於這個問題,你做出了回答,時間也做出了回答,克麗絲蒂娜也以她自己的方式做出了回答。所有人都已經回答了,你是用打獵第二天的逃跑回答的,你逃離城市,逃離我們,放棄了你的使命,正如過去人們所說,‘丟掉了旗幟’,那時候人們還相信言語的真正意義。我不會問這個,因爲我清楚地知道,那天早上你想殺我。我說這個不是出於指責,而是對你的同情。當誘惑掌控了一個人的生命,當一個人舉槍要殺死一個與他關係密切、與他有內心聯繫,但出於某種理由應該殺死的人時,那一刻肯定非常可怕。因爲就在那一刻,這事發生在你的身上。你不否認嗎?……你怎麼不說話?……黑暗中我看不到你的臉……現在沒必要點新的蠟燭,即使在黑暗中我們也彼此熟悉,相互理解。現在,這一刻,報復的時刻終於到了。讓我們面對它吧!在過去的幾十年裏,我從來沒有,一秒鐘都沒有懷疑過,那天早上你想殺我,而且始終因爲那一刻而同情你。我清楚地知道你當時的感覺,我彷彿置身於你的處境,經歷了那個毛骨悚然的誘惑時刻。那是一個譫妄的時刻,是幽冥世界的力量仍統治着大地、黑夜在人心裏發出魔鬼嘆息的黎明時刻。危險的時刻。我很清楚。但這一切已屬於警方的材料,你看……假如我清楚地知道那些我真心理解的事情,那麼我該怎樣對待這些刑偵案般的真相呢?我又該怎樣對待那套單身公寓窒悶的祕密、那個通姦的該死事實、那些陳腐黴爛的幽室祕密,以及那些死者的和正跌跌撞撞邁向死亡的老傢伙們的隱私記憶呢?假如現在,在生命行將結束時,我要你提供所有能夠證實通姦和殺人未遂的證據,逼你供認那些連法律都認定已經過時了的、曾經發生或曾經可能發生過的事情,那將是一樁多麼荒謬、丟人的案子呀!……所有這一切會很不光彩,有損於你我,有辱於我們的童年時代和我們的友誼。讓你仔細講出所能講出的一切,或許能讓你如釋重負?不,我不想讓你變得輕鬆。”他平靜地說,“我想了解的真相,對我來說並不是那陳舊、蒙塵的刑偵事實,也不是早已死掉、腐爛了的女人身上往日的激情和誆騙的祕密……現在,那副軀體早已不在,這些對我們來說,對她的丈夫和情人來說能有什麼意義?我們都是風燭殘年的老朽之人,再在一起談一次往事,儘量弄清真相,然後壽終正寢。我死在家裏,將自己的骨骸跟我祖先的骨骸埋到一起,你死在世界的某個角落,倫敦郊外或熱帶雨林?人到了遲暮之年,還有什麼必要計較真相、假相、欺騙、背叛、殺人未遂或殺人本身?還有什麼必要計較我的妻子—我一生中唯一的最愛和希望—克麗絲蒂娜,曾跟你一起騙過我多少次?……即使你說出那些可悲可鄙的真相,即使你承認一切,準確地道出你們是如何開始的,是怎樣的妒忌、怨恨、恐懼和憂愁驅使你們投入彼此的懷抱,你懷抱她時有什麼感受,以及那些年裏,在克麗絲蒂娜體內和靈魂深處,究竟湧動着怎樣的復仇和負罪感……這一切能有什麼價值?到頭來,一切都變得簡簡單單—所有的一切,過去和過去可能發生過的一切。所有曾經的事實,將變得比塵埃和灰燼還輕。所有在我內心燒灼,讓我們覺得難以忍受、痛不欲生或想要殺人的東西—因爲我也熟悉那種感覺,我也親歷了終極的誘惑時刻,在你走後不久,在我和克麗絲蒂娜獨處時—那一切都將比在墓地上空被風肆意吹卷的塵埃還輕。談這些事情既讓人羞恥,也過於輕率。這一切我都知道,清楚得如同刑偵報告中記錄的細節。我可以像法庭上的檢察官一樣向你陳述案件材料:之後又能怎麼樣?……我又能拿這類低廉的真相、一個已經不存在了的肉體祕密怎麼樣?究竟什麼是我們對所愛之人期待的忠誠?我老了,在這個問題上我已經想過很多很多。忠誠難道不是某種自私?自私和虛榮,就跟生活中人們絕大多數別的事情和需求一樣?當我們要求另一個人忠誠時,我們有沒有想過讓那個人幸福?如果在忠誠的溫柔囚禁中不能夠幸福,我們是否還愛這個我們要求他忠誠的人?假如我們愛另一個人卻不能讓他幸福,我們有沒有權利要求他什麼,要求他忠誠或者犧牲?現在,在生命中的最後階段,假如有人在克麗絲蒂娜離開你住所時向我提問的話,我是否還敢像四十一年前那樣斷然回答這些問題?她在我之前也經常去那兒,你之所以不遺餘力地把那兒佈置成那樣,就是爲了能在那兒接待克麗絲蒂娜,在那裏,我生命中最親密的兩個人竟這般無恥、這般庸俗,是的,我現在感覺遭到如此乏味的背叛和欺騙?……因爲發生了這樣的事,”他面無表情地說,語調顯得心不在焉,悶悶不樂,“人們將這一切稱爲‘欺騙’,兩個人的肉體對一種境遇和第三者進行痛苦、乏味的反叛,在生命的終點回首這些,實在平常得要命—平常得讓人覺得可憐,就像一次事故或一個誤解。那時候我並不懂得這些。我站在祕密的公寓裏,盯着傢俱和沙發牀,彷彿在搜查作案現場……的確,那個時候人還很年輕,被妻子和他唯一的朋友—那個比手足還親的密友欺騙,自然會感到天塌地陷。他肯定會這樣感覺的,因爲恐懼、失望、虛榮的強大力量能夠造成巨大的苦痛。但這個已經過去了……不可思議地消失了,當然不是一夜之間,肯定不是,那股憤怒許多年都不曾釋解—但最終還是消失了,就跟生命一樣。我回到莊園,走進我的房間,等着克麗絲蒂娜。我等着要殺她,或等着聽她坦白真相,然後原諒她……不管怎樣,我在等她。一直等到晚上,她都沒來,於是我去了林中的獵屋。也許這很孩子氣……現在,當我回首往事,當我想對自己和別人做出評判時,我意識到那股孩子氣,感覺到那種傲慢、那種等待和那種隱退。但是人就是這樣,你看,即使憑着理智和經驗,也難以對抗自身天性的頑固偏執。這個現在你也知道。我去了獵屋,你熟悉那裏,離這裏不遠,之後八年沒見到克麗絲蒂娜。我只在她死後才又見到她。有一天清晨,我接到妮妮的傳信:我可以回家去了,因爲她已經死了。我知道她病了,知道有幾位最好的醫生爲她看病—他們在莊園裏住了好幾個月,想方設法搶救她,他們這樣說:‘我們已經竭盡當代醫學技術的最大可能。’這是他們的原話。他們大概在傲慢與虛榮允許的範圍內,確實用他們匱乏的知識做了一些努力。每天晚上,都有人向我彙報莊園裏的情況,這樣總共持續了八年,當克麗絲蒂娜還沒有生病時就是這樣,後來也是,當她決定要生病死掉。因爲我相信,人對這種事也可以做出決定—我對此確信無疑。但我沒有幫助克麗絲蒂娜,因爲我們之間存在祕密,這是唯一不可能原諒的祕密,但在不適當的時候又不能揭開,因爲無法知道在這樣的祕密深處埋藏着什麼?有種情況比死亡和痛苦還要糟糕……那就是一個人喪失了自尊。因此我害怕祕密,害怕克麗絲蒂娜、你和我之間的我們的祕密。有的東西能讓人如此疼痛、受傷、焚燒,或許連死亡也不能解脫它:比如一個人或兩個人傷害了我們心底的自尊,一旦失掉這種自尊,我們再不能作爲一個人活下去。你會說,那是虛榮。是的,是虛榮……不管怎樣,這種自尊終歸是人類生命最深刻的內容。因此我害怕這個祕密。因此我們使用各種各樣的解決方式,包括卑劣、懦弱的解決方式—讓我們在生活中環顧一下,總能在人羣中找到這類權宜之策:一個遠走他鄉,丟下他的所愛之人,因爲害怕祕密;另一個則守口如瓶地留了下來,永遠等待某種回答……我看到的就是這個。我經歷的就是這個。這不是懦弱,不是,這是生命本能的最後防衛。我回到家,等到晚上,之後去了林中獵屋,在那裏苦苦等了八年,等待一句話,一個口信。但是克麗絲蒂娜沒有來。從獵屋到這兒,到莊園,駕車只有兩小時的路。但這兩個小時,這二十公里路,在空間和時間中對我來講是更大的距離,可能要比對你來講的熱帶還要遙遠。我的秉性就是這樣,我是這樣長大的,一切是這樣形成的。假如克麗絲蒂娜傳一個信來—不管她傳什麼信來—她的願望就可能實現。如果她想要我找你回來,我會立即動身,在地球上找你,叫你回來。如果她想要我殺你,我也會到海角天涯找到你,殺了你。如果她想離婚,我會離婚。可是她什麼也不想。因爲她也孤獨一人,以她自己的方式,以女人的方式,她也受到她所愛之人的傷害;一個男人用逃跑傷害了她,逃避激情,不想跟她綁在一起焚燒,因爲他明白那將是一場致命的災難;另一個男人則用知道事實後的等待與沉默傷害了她。克麗絲蒂娜也有自己的性格,不過對她來講,這個詞的含義跟我們男人所理解的不同。那些年裏,不僅在你身上,在我身上,在她的身上也發生了什麼。命運降臨到我們頭上,將我們捕獲,我們三個人都深受命運的煎熬。我整整八年沒有過去看她。她整整八年沒有叫我回去。剛纔,在我等着你的時候—我等你來談談,我們必須得談一次,因爲我們都活不了太久了—我從乳孃嘴裏知道了件事:我知道了,她在臨死的時候叫過我,沒有叫你……我對這個既不能說滿足,也不能說不滿,這個我要你好好記住。她叫過我,即使這沒有太多的意義,但也意味着什麼……但是我見到她時,她已經死了。她死得很美。她仍很年輕,孤獨並沒有讓她變醜,疾病沒能損害克麗絲蒂娜美麗的容顏,沒能破壞她臉上親切而嚴肅的和諧。這一切已經與你無關,”現在,他傲慢地說,“你活在大世界裏,而克麗絲蒂娜死了。我活在孤獨和憤怒裏,而克麗絲蒂娜死了。她對我倆做出了她可能做出的回答;因爲你看,死者的回答是最好的,終極而永久—有的時候我這樣覺得,只有死者才能回答得最好、最完整。事情就是這樣。八年之後,她除了死亡,還能說些什麼?人死之後不能再講話。她用死亡回答了所有的問題,假如生活做出另外一種安排,假如我們中的某一個人願意交談,你或我本可以解決那些問題。是啊,死者的回答是最好的。可是你看,她不想跟我們說話。有時我有這樣的感覺,在我們三個人中,她是攤牌者,克麗絲蒂娜。既不是她跟你一起騙了的我,也不是跟她一起騙了我的你—欺騙,這個詞太絕了!有一些類似的現成詞彙,能被用來敷衍並機械性地定義人類的某種狀態。但是假如一切終結,就像我們現在這樣,這樣的詞彙對我們來說沒多大意義。欺騙、不忠、背叛,一旦這些詞所涉及到的當事人已經死去,死亡便已代替死者對這些詞彙的真正含義做出了回答,那它們僅僅是詞彙而已。非詞彙的東西,是無言的現實,即克麗絲蒂娜死了,我倆還活着。當我懂得這個道理時,爲時已晚。除了等待和報復之外,我別無選擇—現在,報復的時刻來到了,等待結束了,我喫驚地感到,我們彼此能夠告知、能夠坦白、能夠說謊的一切都是這般不可救藥,毫無價值—人們總是隻理解現實。我理解了現實。時間的煉獄從記憶中吸走了所有的怨恨。有的時候,我又能看到克麗絲蒂娜,不管我是醒着還是在夢裏,我看到她穿過花園,戴着那頂佛羅倫薩草帽,穿着緊身的白衣從暖房裏走出來,或在跟她的馬兒低語。我看到了她,就在今天下午我一邊等你一邊打盹時,我也看到了她。我是在半夢半醒之中看到的。”他用蒼老的聲音羞怯地說,“我看到她的各種影像,過去的,很早以前的。就在今天下午,我恍然理解了其實我心裏早就已經理解了的事情:這種不忠,這種欺騙,你們兩人的背叛。我理解了,對此我能說什麼呢?……人會慢慢地衰老:首先是對生活和人的態度的衰老,你知道,人對於一切都會慢慢變得那麼明白,會懂得萬事萬物的真諦,所有的一切都是如此可怕、乏味地週而復始。這也是衰老。當你已經知道,杯子什麼也不是,只是杯子而已。一個人,一個可憐的傢伙,其實什麼也不是,不管他做什麼,也只是個人而已,一個凡夫俗子……接着,你的身體變得衰老;不是一夜之間,不是的,先是你的眼睛發生變化,你的腿腳、腸胃或心臟開始衰弱。人就是這樣,一部分一部分地逐漸變老。後來有一天,你的心靈開始變老:因爲儘管肉體會變得虛弱和退化,心靈仍在欲求和回憶,尋找和愉悅,仍對快樂充滿渴望。當這種快樂的慾望也消失了,除了記憶和虛榮,不再有別的;人在這種時候真的變得衰老,不可挽回,不可逆轉。有一天你醒來後,揉揉眼睛:你已經不再知道,你到底爲什麼醒來了?日子所呈現的一切,你都精確地知道:春天或冬天,生活的場景,天氣,日常程序。不會再發生任何意外之事:即便有突然發生、不同尋常、令人恐怖的事情也不會讓你感到意外,因爲你知道所有的可能,你能預算一切,無論好事壞事,你都毫無期待……這就是衰老。但還是有什麼東西活在你心裏,一份思念,一個模糊不清的生活目標,你想再次見到誰,想述說什麼或知道什麼,你心裏很清楚,有朝一日,這一時刻將會到來,到了那時,知不知道真相,回不回答問題,都已不再像幾十年的等待中你一直以爲的那樣至關重要。人們慢慢地理解世界,然後死去。理解世間萬象和人類行爲的緣由,還有下意識的手語……因爲人們用手語表達自己的思想,你有沒有注意到?就像一種外語,像用中文講述一件重要的事情,隨後要把這種語言翻譯成現實生活中能懂的語言。人們對自己一無所知。他們總是談論慾望,惶恐不安、下意識地掩飾自己。當你學會了人類的謊言,當你開始享受並且注意到人們總是口是心非、言不由衷,生活就會變得頗爲有趣……是的,瞭解真相的那一天終會到來:就是這樣,跟衰老和死亡一樣自然。不過,這時候已經不再痛楚。克麗絲蒂娜騙了我,這話說起來就這麼簡單!……她偏偏跟你一起騙了我,這是多麼可悲的反叛啊!是的,你別這樣喫驚地看着我:我用遺憾的口吻跟你講這些。後來,我瞭解了很多,並懂得了一切,因爲時間將一些沉船的殘骸,連同泄露真相的一些跡象都衝到了我孤獨的島嶼上,我遺憾地回首往事,我在那裏看到了你倆,兩個反叛者,我的妻子和我的朋友,兩個懷着負罪感、牙齒打戰、因自責變得木訥的人,懷着憂鬱的激情,沉悶寡歡、要死要活地向我反叛……可憐的人啊!我心裏暗想。我不止一次地這樣想。我想象那些約會的具體細節,在城市邊緣的房子裏,在一個不大可能祕密約會的小城內,那裏既如船艙一樣封閉,同時又有令人痛苦不堪的公開;得不到片刻安寧的情人,她的每個舉動、每個眼神都在僕人、隨從和周圍人狡黠、狐疑目光的監視之下;那些在我面前膽戰心驚的隱藏和躲避,那些以騎馬、聽音樂、打網球爲藉口的短暫銷魂;還有那些林中散步,而我的獵手們則在那裏警惕地巡查着形形色色的偷獵者……我想象你們心裏充滿的憎恨,當你們想到我時,當你們的每個舉動時時刻刻都在我的權勢、丈夫的權勢、莊園主的權勢、大貴族的權勢、我得天獨厚的社會和財產地位、我的僕人和軍隊的威脅之下,隨時都會面臨超乎一切的強大壓力:義務,那些你們被責令承擔的義務,即使你們愛、你們恨但仍清楚地知道:離開我你們既不能美滿地活着,也不能美滿地死亡。你們是一對並不快樂的情人,你們可以欺騙我,但是不能離開我;雖然我是另一類人,我們三人的關係是那麼緊密,就像幾何方程結構的水晶。那天早晨當你舉起獵槍想殺我時,你已經不堪重負,再不能忍受這種壓力、躲藏和痛苦了……你該怎麼辦?你要娶克麗絲蒂娜嗎?你必須放棄你的官階,可憐的人,其實克麗絲蒂娜也很可憐,你們不能接受我的任何饋贈,不能,你不能帶她一起逃走,因爲你無法跟她一起生活,你娶不了她,而維持情人關係則是比死亡還危險的死亡陷阱:你時刻都要提防背叛和暴露,時刻都要避免向我坦白,恰恰向我,向你的朋友和兄弟。這種危險你忍受不了太久。終於有一天,在我倆之間醞釀並出現了一個貌似合理的時機,但你放下了獵槍;事後,我多次爲那一刻感到由衷的遺憾。殺一個跟自己親密的人,是一項極其艱鉅而沉重的任務。”他用輕描淡寫的語氣說,“你沒有足夠的力量完成這項任務。那一刻過去,你無力再做任何嘗試。因爲就在那一刻—不僅是我們將行動和事件置於時間的座標,時間本身也行動起來,一手接過了操控權。這種情況是有的,瞬間製造出一個機會,但這個機會有其精確的時限—那個瞬間一旦過去,你突然變得無能爲力。你放下了獵槍。第二天早上你去了熱帶。”

他仔細地端詳着自己的指尖和指甲。

“但是我們留了下來,”他一邊端詳一邊說,好像在聊一件無足輕重的事,“我們留了下來,我和克麗絲蒂娜。我們留在這裏,一切都以一種中規中矩、令人費解的方式變得真相大白,藉助於作用在人與人之間的知覺感應,即便周圍並沒有泄密者和告密的猶大。一切全都真相大白,因爲你走了。我們留在這裏,活了下來。我之所以能活下來,是由於你錯過了那個瞬間,或者說那個瞬間使你錯過—這兩個其實是一回事;至於克麗絲蒂娜,一時沒有別的辦法,只能等待什麼,也許她只想讓我們保持沉默,我們兩人,你和我,兩個男人,兩個都與她關係密切、都從她的路上閃開的男人。等待,一直等到懂得並理解沉默的真正意義。然後她死了。但我仍舊留在這裏,既知道一切,也不知道一切。所以我必須活下來,等待得到答案。現在,這個時刻終於來到,我將知道問題的答案。請你回答吧:克麗絲蒂娜知不知道你在那天早上打獵時想殺死我?”

他冷靜而平和地問,語調裏帶着一種緊張的好奇,就像孩子們向大人提問,要他們解釋日月星辰和這個無法感知的世界的奧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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