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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陪她一起往下走到二樓,她敲了敲一扇房門,裏面叫她進去。她開門的時候,我瞥見房裏有個身材粗壯的女人,頭髮已經灰白,卻精心地燙成波浪形。她正在看書。看來這家客店裏的每個人都對文學有興趣。在凱蒂告訴她我對七號房間不滿意的時候,她冷淡地瞅了我一眼。
“帶他去看看五號房間吧,”她說。
我開始覺得自己那麼傲慢地謝絕德里菲爾德太太要我住在她家的邀請,又一味感情用事,不聽羅伊要我住在海洋飯店的明智的建議,實在有點兒輕率。凱蒂重又領我上樓,把我帶進一個朝着大街、比較大的房間,裏面的大部分空間都被一張雙人牀佔去了。窗戶肯定有一個月沒有開過。
我對她說這個房間行了,並問了她喫飯的事。
“你愛喫什麼都成,”凱蒂說。“我們現在什麼都沒有,不過我會跑去給你弄來。”
我很瞭解英國客店的飯菜,就點了油煎板魚和烤肋排。隨後我就出去散步。我向海灘走去,發現那兒開闢了一個廣場,而在原來我記得只有大風席捲而過的田野上修建了一排有涼臺的平房和別墅。可是它們看上去破敗不堪,泥水滿牆。我暗自推測,即使過了這麼多年,那時喬治勳爵想把黑馬廄鎮變成一個受到大衆喜愛的海濱勝地的夢想如今仍未實現。一個退伍軍人、兩個老年婦女沿着到處塌陷的柏油路溜達。四周的景象異常慘淡。颳起一陣冷風,從海上飄來濛濛細雨。
我轉身走回鎮上,在“熊與鑰匙”和“肯特公爵”兩家客店中間的空地上,人們不顧天氣險惡,三五成羣地聚在一起;跟他們的父輩一樣,他們的眼睛也是淡藍的顏色,他們的高高的顴骨也那麼紅潤。我很奇怪地發現有些穿藍套衫的水手至今還在耳朵上戴着小金耳環,而且不僅是幾個老的水手,就是那些才十幾歲的男孩子也戴。我沿着街道信步走去,以前的銀行重新裝修了門面,可是那家文具店卻仍是原來的樣子,我在那兒買過紙和蠟,爲了和一個我偶然遇到的不知名的作家去摹拓碑刻。新開了兩三家電影院,門口都是花花綠綠的海報,使這條本來一本正經的街道突然有了一種放蕩不羈的神氣,看上去很像一個有身份的老年婦女喝醉了酒的樣子。
客店的那個招待旅行推銷員的房間又冷又暗,我獨自在一張擺了六份餐具的大桌子上喫飯。那個邋遢的凱蒂在旁邊伺候。我問她能不能生個火。
“六月裏不行,”她說。“過了四月,我們就不生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