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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象徵。
仇恨達到了最高潮。果爾德施坦因的聲音真的變成了羊叫,而且有一度他的臉也變成了羊臉。接着那頭羊臉又化爲一個歐亞國的軍人,高大嚇人,似乎在大踏步前進,他的輕機槍轟鳴,似乎有奪幕而出之勢,嚇得
第一排上真的有些人從坐着的椅子中來不及站起來。但是就在這一剎那間,電幕上這個敵人已化爲老大哥的臉,黑頭髮,黑鬍子,充滿力量,鎮定沉着,臉龐這麼大,幾乎佔滿了整個電幕,他的出現使大家放心地深深鬆了一口氣。沒有人聽見老大哥在說什麼。他說的只是幾句鼓勵的話,那種話一般都是在戰鬥的喧鬧聲中說的,無法逐宇逐句聽清楚,但是說了卻能恢復信心。接着老大的臉又隱去了,電幕上出現了用黑體大寫字母寫的黨的三句口號:戰爭即和平自由即奴役無知即力量。但是老大哥的臉似乎還留在電幕上有好幾秒鐘,好象它在大家的視網膜上留下的印象太深了,不能馬上消失似的。那個淡茶色頭髮的小女人撲在她前面一排的椅子背上。她哆哆嗦嗦地輕輕喊一聲好象“我的救星!”那樣的話,向電幕伸出雙臂。接着又雙手捧面。很明顯,她是在做禱告。
這時,全部在場的人緩慢地、有節奏地、深沉地再三高叫“B-B!……B―B!……B―B!”*他們叫得很慢,在第一個B和第二個B之間停頓很久。這種深沉的聲音令人奇怪地有一種野蠻的味道,你彷彿聽到了赤腳的踩踏和銅鼓的敲打。他們這樣大約喊了三十秒鐘。這種有節
奏的叫喊在感情衝動壓倒一切的時候是常常會聽到的。這一部分是對老大哥的英明偉大的讚美,但更多的是一種自我催眠,有意識地用有節
奏的鬧聲來麻痹自已的意識。溫斯頓心裏感到一陣涼。在兩分鐘的仇恨中,他無法不同大家一起夢囈亂語,但是這種野獸般的“B―B!……B―B!”的叫喊總使他充滿了恐懼。當然,他也和大家一起高喊:不那麼做是辦不到的。掩飾你真實的感情,控制你臉部的表情,大家做什麼你就做什麼,這是一種本能的反應。但是有那麼一兩秒鐘的時間裏,他的眼睛裏的神色很可能暴露了他自己。正好是在這一剎那,那件有意義的事情發生了――如果說那件事情真的發生了的話。
*英語“老大哥”的第一個字母。――譯註
原來在瞬息間他同奧勃良忽然眼光相遇。奧勃良這時已經站了起來。他摘下了眼鏡,正要用他一貫的姿態把眼鏡放到鼻樑上去。就在這一剎那之間,他們兩人的眼光相遇了,在這相遇財刻,溫斯頓知道――是啊,他知道knew!――奧勃良心裏想的同他自己一樣。他們兩人之間交換了一個無可置疑的信息。好象他們兩人的心打了開來,各人的思想通過眼光而流到了對方的心裏。“我同你一致,”奧勃良似乎這樣對他說。“我完全知道你的想法。你的蔑視、仇恨、厭惡,我全都知道。不過別害怕,我站在你的一邊!”但是領悟的神情一閃即逝,奧勃良的腸又象別人的臉一樣令人莫測高深了。
情況就是這樣,他已經在開始懷疑,是不是真的發生過這樣的情況,這辭事情是從來不會有後繼的,唯一結果不過是在他的心中保持這樣的信念,或者說希望:除了他自己以外也有別人是黨的敵人。也許,說什麼普遍存在着地下陰謀的謠言是確實的也說不定,也許真的有兄弟團的存在!儘管有不斷的逮捕、招供和處決,仍不可能有把握地說,兄弟團不只是個謠言面已。他有時相信,有時不相信。沒有任何證據,只是一些過眼即逝的現象,可能有意義也可能沒有意義:一鱗半爪偶然聽來的談話,廁所牆上的隱隱約約的塗抹――甚至有一次兩個素不相識的人相遇時手中一個小動作使人覺得好象他們是在打暗號。這都是瞎猜:很可能這一切都是他瞎想出來的。他對奧勃良不再看一眼就回到他的小辦公室去了。他一點也沒有想到要追蹤他們剛纔這短暫的接觸。
即使他知道應該怎麼辦,這樣做的危險也是無法想象的。他們不過是在一秒鐘、兩秒鐘裏交換了明白的眼光,事情就到此爲止了。但是即使這樣,在這樣自我隔絕的孤獨的生活環境中,這也是一件意義重大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