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峻聞嶠將至,逼大駕幸石頭。時峻軍多馬,南軍杖舟楫,不敢輕與交鋒。用將軍李根計,據白石築壘以自固,使庾亮守之。賊步騎萬餘來攻,不下而退,追斬二百餘級。嶠又於四望磯築壘以逼賊,曰:“賊必爭之,設伏以逸待勞,是制賊之一奇也。”是時義軍屢戰失利,嶠軍食盡,陶侃怒曰:“使君前雲不憂無將士,惟得老僕爲主耳。今數戰皆北,良將安在?荊州接胡蜀二虜,倉廩當備不虞,若復無食,僕便欲西歸,更思良算。但今歲計,殄賊不爲晚也。”嶠曰:“不然。自古成監,師克在和。光武之濟昆陽,曹公之拔官渡,以寡敵衆,杖義故也。峻、約小豎,爲海內所患,今日之舉,決在一戰。峻勇而無謀,藉驕勝之勢,自謂無前,今挑之戰,可一鼓則擒也。奈何舍垂立之功,設進退之計!且天子幽逼,社稷危殆,四海臣子,肝腦塗地,嶠等與公並受國恩,是臻命之日,事若克濟,則臣主同祚,如其不捷,身雖灰滅,不足以謝責於先帝。今之事勢,義無旋踵,騎猛獸,安可中下哉!公若違衆獨反,人心必沮。沮衆敗事,義旗將回指於公矣。”
侃無以對,遂留不去。
嶠於是創建行廟,廣設壇場,告皇天后土祖宗之靈,親讀祝文,聲氣激揚,流涕覆面,三軍莫能仰視。其日侃督水軍向石頭,亮、嶠等率精勇一萬從白石以挑戰。時峻勞其將士,因醉,突陣馬躓,爲侃將所斬,峻弟逸及子碩嬰城自固。嶠乃立行臺,佈告天下,凡故吏二千石、臺郎御史以下,皆令赴臺。於是至者雲集。司徒王導因奏嶠、侃錄尚書,遣間使宣旨,並讓不受。賊將匡術以臺城來降,爲逸所擊,求救於嶠。江州別駕羅洞曰:“今水暴長,救之不便,不如攻榻杭。
榻杭軍若敗,術圍自解。”嶠從之,遂破賊石頭軍。奮威長史滕含抱天子奔於嶠船。時陶侃雖爲盟主,而處分規略一出於嶠,及賊滅,拜驃騎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加散騎常侍,封始安郡公,邑三千戶。
初,峻黨路永、匡術、賈寧中途悉以衆歸順,王導將褒顯之,嶠曰:“術輩首亂,罪莫大焉。晚雖改悟,未足以補前失。全其首領,爲幸已過,何可復寵授哉!”導無以奪。
朝議將留輔政,嶠以導先帝所任,固辭還藩。復以京邑荒殘,資用不給,嶠藉資蓄,具器用,而後旋於武昌,至牛渚磯,水深不可測,世雲其下多怪物,嶠遂燬犀角而照之。須臾,見水族覆火,奇形異狀,或乘馬車著赤衣者。嶠其夜夢人謂己曰:“與君幽明道別,何意相照也?”意甚惡之。嶠先有齒疾,至是拔之,因中風,至鎮未旬而卒,時年四十二。江州士庶聞之,莫不相顧而泣。帝下冊書曰:“朕以眇身,纂承洪緒,不能光闡大道,化洽時雍,至乃狂狡滔天,社稷危逼。惟公明鑑特達,識心經遠,懼皇綱之不維,忿兇寇之縱暴,唱率羣后,五州響應,首啓戎行,元惡授馘。王室危而復安,三光幽而復明,功格宇宙,勳著八表。方賴大獻以拯區夏,天不憖遺,早世薨殂,朕用痛悼於厥心。夫褒德銘動,先王之明典,今追贈公侍中、大將軍、持節、都督、刺史,公如故,賜錢百萬,布千匹,諡曰忠武,祠以太牢。”
初葬於豫章,後朝
廷追嶠勳德,將爲造大墓於元明二帝陵之北,陶侃上表曰:“故大將軍嶠忠誠著於聖世,勳義感於人神,非臣筆墨所能稱陳。臨卒之際,與臣書別,臣藏之篋笥,時時省視,每一思述,未嘗不中夜撫膺,臨飯酸噎。‘人之雲亡’,嶠實當之。謹寫嶠書上呈,伏惟陛下既垂御省,傷其情旨,死不忘忠,身沒黃泉,追恨國恥,將臣戮力,救濟艱難,使亡而有知,抱恨結草,豈樂今日勞費之事。願陛下慈恩,停其移葬,使嶠棺柩無風波之危,魂靈安於后土。”詔從之。其後嶠後妻何氏卒,子放之便載喪還都。詔葬建平陵北,並贈嶠前妻王氏及何氏始安夫人印綬。
放之嗣爵,少歷清官,累至給事黃門侍郎。以貧,求爲交州,朝廷許之。王述與會稽王箋曰:“放之溫嶠之子,宜見優異,而投之嶺外,竊用愕然。願遠存周禮,近參人情,則望實惟允。”時竟不納。放之既至南海,甚有威惠。將徵林邑,交阯太守杜寶、別駕阮朗並不從,放之以其沮衆,誅之,勒兵進,遂破林邑而還。卒於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