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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言而喻,越是古老的美術品越具有生機靈動強烈鮮活的氣韻。每當我看到古代美術品,就深知人們在過去的時光裏失去許多東西以及現在還正在失去許多東西,但我覺得消失在過去的時光裏的人的生命彷彿復甦過來流進我的體內。本來破碎衰竭的心靈就分辨不清過去、現在,未來的差別。這當然另當別論。
話題回到這三個畫家上來。我覺得今人蘇廷和靈華都很悲哀。蘇廷的出發點是揭示近代人的病態靈魂,他的悲哀在情理之中;而以古典傳統爲心魂、繪王朝式仕女、書王朝式假名的靈華纖細端麗靈巧之書畫歸根結底也是表現近代人,他柔美的線條的神經有的實在悽慘痛苦。
我總覺得日本的文人畫家蕪村、玉堂、竹田、華山等終是世紀末的人,也許浦上玉堂稍微不同。夕陽西下老樹歸鴉之類的畫,看材,樹似火燃;看鴉,鴉似發狂,本應以高逸蒼古的南畫風格這樣的語言加以評論,但我從中深切感受到在頗具近代化特色的孤寂的底層裏流淌着的古代的寧靜。
我在一本美術書籍裏讀到這樣一句話:“64歲的鬱特里羅像亡靈般活着”,並看到這個老態龍鍾的鬱特里羅的五六張照片,不由得一陣冷顫,同時,心頭浮現出玉堂的《冬雲篩雪圖》。當時大概因爲我不希望看到我們日本人也有後死於莫迪利亞尼、帕斯金、蘇廷的鬱特里羅那樣的殘年吧。玉堂的雪山雖然似乎也帶着僵凍般的孤寂,但在日本似乎能得到各種補救。
我想起家裏剛好替人保管一幅玉堂的《夏樹野橋》,於是和靈華《月中桂》交替着掛在壁龕上。這是一幅淡彩小品。正如《和合峯》是大雅素淨淡雅的寫生一樣,《夏樹野橋》也是玉堂素淨淡雅的作品,但令人感覺到親切溫和的情韻。
我先前認爲,在日本的南畫畫家裏,玉堂最深入我心,疏朗明闊的大雅與生於世紀末的我離得最遠,但今年正月我把大雅的《千匹馬》掛在書房的壁龕上,竟覺得此畫透溢着一種祥瑞之氣,沁入我的胸間,令人不由地祝願今年如意幸福,於是甚至認爲開拓日本南畫的大雅是日本南畫的唯一畫家。始於斯人終於斯人恐方爲藝術,雖然大雅的藝術美裏有近代的東西,但詳細觀看,還會發現也有脫胎於近代的東西。
我又想起尋找牽強附會地與住吉有因緣關係的東西的事,便將常德院義尚的和歌墨跡斷片擺在桌面上觀看。
夢乎現實乎?不知是幻還是真,此世夢將醒。
在這首赤染衛門的和歌下面是相模與伊勢大輔的贈答歌,接着是“呼喚西行法師云云”殘句。表現俗世夢幻的和歌有“維摩經十喻,此身恍若置其中,可謂心如夢”。我覺得這首和歌似也吟詠義尚身世。我又將其父慈照院義政的和歌墨跡對照觀看,發現抄錄的是《伊勢物語》中的一首和歌:
偶然忘卻恍若夢,何思踏雪會君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