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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邊觀察這種明朗的焚香儀式,一邊苦苦思索:倘使我繼嗣鹿苑寺,在獻嗣香的時候,能按慣例宣告老師的名字嗎?也許我會打破七百年來的慣例,宣告別的名字吧。早春的下午,方丈室冷颼颼的,室內瀰漫着五種香的香氣,擺在佛具後面的閃閃發光的瓔珞、繞在主佛像背後的燦爛奪目的光環、並列而坐的僧侶們的袈裟色彩……我幻想着假如有一天我也能在那裏焚上嗣法昏……我在心裏描繪着我變成了新任住持的形象。
……就在這時候,我大概會在早春凜烈的空氣鼓舞下,用人世間也有的爽朗的背叛來蹂躪這種習慣吧。恐怕列座的衆僧會在驚得目瞪口呆、憤怒之餘臉色刷白了吧。我不願意說出老師的名字。我說出別的名字……別的名字?但是,真正省悟的師父是誰呢?真正嗣法的師父又是誰呢?我結結巴巴地說,這個別的名字被給巴所阻撓,輕易說不出來。也許會把這個名字結結巴巴地說成是“美”,或說成是“虛無”吧。於是引起了鬨堂大笑。在笑聲中,我呆然不動……
……突然從夢中驚醒了。老師應做的事,我作爲侍僧都協助做了。對侍僧來說,列席這種儀式本來是很自豪的,但是當天的主賓卻是鹿苑寺住持。主賓嗣香完畢,一定要敲打一下白糙,證明新任住持並非贗浮圖,也就是說並非冒牌和尚。
老師唸誦道:
法筵龍象衆
當觀第一義
話音剛落,他就重重地敲打了一下白槌。這一響徹方丈室的槌聲,又使我認識到老師掌握的權力是多麼的靈驗。
我無法忍受老師無止境的無言的放任。我只要還有一丁點人的感情,就無法不期待獲得對方相應的感情。不論是愛還是憎。
一有機會就窺視老師的臉色,已成爲我的一種可憐的習慣,但在這習慣中沒有浮現出任何特別的感情來。這種無表情也算不上是什麼冰冷。即使這意味着污辱,可也不是衝着我個人,而是衝着更普遍的東西,譬如衝着一般人性或種種抽象概念而來的。
從這時候起,我決定強迫自己回想老師那活像動物的腦袋和醜陋的肉體。想像着他排便的姿態,甚至他與身穿褐紅色大衣的女人共寢的姿態。幻想着他的無表情鬆弛了,他的快感鬆弛了,臉上露出了似歡笑又似痛苦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