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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我等待着老師把我喚去訓斥一番。這應該成爲我解釋的一個機會。然而,與上回發生踩踏娼婦的事件一樣,從次日起老師就開始了他的無言的放任的拷問。
恰好這個時候,我又接到了母親的來信。結束語依然是:她只爲盼我當鹿苑寺住持的那天到來而活下去!
“混帳!你要跟蹤我嗎?”老師這一聲大喝,使人越反思越覺得不合適。再說,假如他是一位詼諧豪放、磊落大方的地道的禪僧,那麼他就不會把這種庸俗的斥責傾瀉在他的弟子身上。相反,會吐露出一句更有效的、更精闢的話來。事態發展到了無法挽救的地步。事後回想來,那時老師一定誤解了我,以爲我故意跟蹤他,最後帶着抓到狐狸尾巴似的表情嘲笑了他。他多半是狼狽周章,不由自主地露出那副怒相來的。
不管怎麼說,老師的無言,又形成一種不安,天天壓在我的身上。老師的存在變成了一股巨大的力量,恍如在眼前煩人地飛來飛去的飛蛾的影子。按照慣例,老師應邀外出做法事時,是會由一兩名待僧陪同的,原先一定是由副司陪伴,最近實行所謂民主化,便由副司、殿司、我以及另兩名弟子等五人輪流承擔。至今人們還常常背地裏議論舍監的好挑剔,舍監入伍後戰死了。因此,會監一職由現年45歲的副司兼任。鶴川逝世後,又補充了一名弟子。
正在這個時候,同屬相國寺的有閱歷的某寺住持仙遊了。老師應邀參加新任住持的太廟儀式,這次輪到我做陪同。老師沒有故意排斥我不許我作陪,我也就由衷地盼望:也許在往返途中會有機會向他解釋清楚的吧。臨行的頭天晚上,又追加一名新太廟的弟子作陪,我所寄予的期望,一半已成了泡影。
熟悉五山文學①的人,無疑還會記得康安元年石室善玖進京都萬壽寺時解說佛法的妙語的事。新任住持就職時,是從山門經由佛殿、土地堂,最後步入方丈室,每經一處都留下了解釋佛法的妙語——
①五山文學:日本鏡倉時代末期和南北朝時代所盛行的鏡倉及京都的五山禪俗所作雙詩文。
住持內心翻滾着就任新職的喜悅,指着山門自豪地說:
“天城九重內,帝城萬壽門。空手撥關鍵,赤腳登崑崙。”
開始焚香,舉行了向自法師獻上謝恩香的嗣法香儀式。昔日禪宗不拘慣例,非常重視個人省悟的源流,在這樣的時代,與其說是師父決定弟子,毋寧說是弟子選擇師父。弟子不僅接受最初投業的師父,還接受各方師父的證明悟道的熟達程度,並且必須在獻嗣法香時解釋佛法的妙語裏公開自己心目中擬承繼其法的師父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