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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立!”他重複着。
他似乎覺得戈珍是可以自立的,就象盒子裏的一件東西一樣自我封閉、自我完善。他平靜的理智認清了這一點,承認她這樣是對的。可他也意識到,如果讓他自己也做到這樣毫無慾望地自成一體、自我完善,這需要盡最大的努力纔行。他知道,他只需要再拚一把力氣就可以象一塊石頭一樣獨善其身,自得其樂,自我完善。
意識到這一點,他的頭腦裏可怕地混亂起來。因爲,不管他的意志如何努力要與世無爭、自我完善,他的心裏卻缺少這種慾望,他無法創造這樣的慾望。他看得清楚,要想生存,就得徹底脫離戈珍,只要她想離去就離開她吧,什麼要求也不提,什麼也不求她,讓她去吧。
可如果不要求她什麼,他就得落個孤家寡人的下場,落得人去屋空。一想到這,他又沒了主意。另外,他也可以讓步,向她乞憐。還不如殺了她算了。要不然,他乾脆淡然以對,不抱什麼目的地去一時放縱自己。可他天生來是個正經嚴肅的人,不夠歡快,做不來玩世不恭的事。
他被奇怪地撕裂了。就象一個罪犯被分屍,獻給蒼天當了祭禮。他就是這樣被分屍,獻給戈珍。他怎麼能把這撕裂的肉體再重合上呢?這傷口是他靈魂上一個奇妙、無比敏感的窗口,就象一朵鮮花向世間的一切開放,他通過這開放着的花朵把自己交給了另一個人,一個未知的世界。這傷口暴露着,把他自己的掩飾都暴露了,讓他不完整、受到侷限,永遠也無法成爲一個完結了的生命。這傷口就象天空下開放的花朵,讓他感到殘酷的歡樂。他爲什麼要放棄它?爲什麼他要象刀藏進刀鞘中去那樣與世隔絕呢?他本來已經象種子一樣破土而出,發出新芽,噴放出生命去擁抱那未知的天空。
不管她怎麼折磨他,他都要守住自己那未曾泯滅的慾望中的歡愉。他變得極爲固執。不管她說什麼、做什麼,他都不會離開她而去。一種奇特、死亡一樣的渴望驅使他去追隨她。她對他的生命起着決定性的作用,儘管她蔑視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絕他,可他就是賴住不走。哪怕挨她近一點也好,那樣他就會對一切都有感覺:象生命的種子一樣噴薄欲出、鬆快,感到自己的侷限性和希望的魔力,感到自我毀滅的神祕。
儘管他巴結她,可她仍要折磨他那顆毫無設防的心。她這同樣是自己折磨自己。或許她的意志更爲堅強吧。她可怕地感到,他正在撕扯她心靈上的花朵,毫無尊敬她的意思。他就象一個小男孩兒扯下蒼蠅的翅膀,或扯開一朵蓓蕾去觀察裏面的究竟,他撕扯着她的隱私和她的生命,他會毀了她這朵不成熟的蓓蕾,把她扯得粉碎。
她在很久以後的夢中會象個純粹的精靈那樣向他開放自己的蓓蕾。可現在她決不受傷害,讓他把自己毀滅。於是她狠狠地向他關閉了自己的心扉。
黃昏時分,他們一起爬上高坡去看日落。他們站在和煦的微風中看着太陽由鵝黃變成猩紅,最後消失了。東方的峯峯嶺嶺籠罩在玫瑰紅中,在紫色的天際下象永恆的花朵在熠熠閃光,真是一大奇觀。山下的世界,此時已是青光一片,而空中卻是跳動着的玫瑰色。
她覺得這幅景色太美了,令她欣喜若狂。她想張開雙臂擁抱這閃光、永恆的山巒,然後抱着它們死去。他也覺得這景色太美了。可他的心中沒有產生任何共鳴,他只是感到一陣虛枉的苦痛。他希望這峯巒是暗淡的,不要這麼美麗,從而她也就無法從這美麗的山峯中獲得支柱。爲什麼她背叛了他,反而去擁抱那夜光?爲什麼她把他一個人甩在冰冷的寒風中,讓死亡般的風吹着他的心,而她卻獨自觀賞那玫瑰色的雪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