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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存款,”我說,“我比不上派爾。”
“別擔心。什麼事都會發生。總有辦法的,”她說,“我姐姐說,你可以取出一筆人壽保險。”我想,她是多麼現實啊,既不輕視金錢的重要性,也不對愛情作出任何偉大或者有約束力的宣言。我不知道派爾在未來的日子裏要怎麼忍受這副鐵石心腸,因爲派爾是個浪漫的人,但就他的情況來說,似乎可以用金錢來解決問題,現實的冷硬會因生活的富足而被逐漸軟化,就像一塊強壯的肌肉會因不經常使用而逐漸鬆懈一樣。有錢人總是無往不利的。
那天晚上,在卡提拿街那些商鋪關門之前,鳳又買了三條真絲圍巾。她坐在牀上,將那些圍巾展示給我看,大聲地讚美着它們那明亮的色澤,她那歌聲般的嗓音填滿整個空間,然後仔細地把這些圍巾摺好,跟另外的十幾條一併放進抽屜裏:彷彿她是在爲一個折中的協議鋪墊基礎一般。我也爲我的協議鋪下一個瘋狂的基礎,在鴉片賜予我的不可靠的清晰感與預感之下,我在那天晚上給派爾寫了一封信。我是這樣寫的——這封信我前幾天又發現了,被夾在約克·哈丁《西方的任務》那本書裏。我的信送到時,他一定是在翻讀這本書。也許他只是用這封信來當作書籤,後來就沒有再讀下去。
“親愛的派爾。”我寫道,我只有一次動過那樣的念頭,想寫成“親愛的奧爾登”,說到底,畢竟,這是一封很重要的、跟生計息息相關的信件,不同於其他撒幾個謊只爲謀生的信件:
“親愛的派爾,我在醫院時就一直想寫信給你,關於那個晚上發生的事情,真誠地向你道謝。你將我從一個糟糕的局面裏拯救出來。現在,我已經可以拄着柺杖走路了——我的腿骨折之處顯然還不算難辦,衰老還未傷及我的骨頭,所以骨頭還沒那麼脆。有時間的話,我們一定要舉辦個聚會來慶祝這個事情。”(行文至此,我卡住了,接着,像一隻螞蟻遇到障礙物,我又從另外一條路線繞過去。)“還有另一件事也值得慶祝,我知道你聽到之後也一定會很高興,因爲你一直在說,我們都很關心鳳的利益。我回來時,發現有一封我妻子的來信在等着我,她或多或少同意和我離婚。所以你無須再替鳳操心了。”——這句話說得很冷酷,但寫下時我並不覺得,直到我重讀時才發現,但那時已經太晚,來不及進行改動了。如果我要把這句話塗掉的話,還不如把整封信都撕掉。
“你最喜歡哪一條圍巾?”鳳問我,“我喜歡黃色的那條。”
“是的。黃色不錯。去大飯店時,幫我把這封信寄出去。”
她看了看上面的地址。“我可以把它直接送到使館。這樣可以省掉一張郵票。”
“最好還是替我寄出去吧。”
然後,我躺回來,放鬆地抽着鴉片,我想:“現在,至少她不會在我回去之前離開我,也許,誰也說不清楚,明天,等我再抽幾袋煙後,可能還會想出繼續留在這裏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