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特島的一晚 (第1/6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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遊客大軍終於退去。出售粉紅色游泳氣墊和廉價的臺灣產比基尼的商店已經關門歇業,明年春季纔會重新開張,所以現在連窗戶都被木板封得嚴嚴實實。路邊的桌子上,豐收的葡萄堆積如山;橄欖日漸成熟,等着十二月收穫。夏季過去,克里特島又迎來了新鮮的水果和豐沛的雨水。對於當地人來說,這纔是一年中最美好的季節。他們又可以不受外人打擾,自由自在地過着舒坦日子,暢快呼吸島上清甜的空氣。
外國遊客離開後,克里特島上這座小村子的核心一如既往地運作着。每天,甜品店依然烘烤出各式餡餅,最好的餐館照常營業——即使其他店主都已離開此地,到別墅過冬去了。神父在依傍着水的小教堂裏爲所有信衆主持禮拜儀式。
生活又迴歸它原本安靜而有序的軌道。身着黑衣的寡婦們——那面料的顏色居然和首日服喪時一樣烏黑——坐在自家門前的臺階上,和男人們隔得遠遠的。男人們在下西洋雙陸棋。骰子在棋盤上滾動作響。玩家把棋子從一個三角形區間挪到下一個區間,慢慢地打發數小時時間。棋子相互撞擊,咔嚓咔嚓的,彷彿在你一言我一語地對話,比下棋的男人更健談。
這些年過七旬的老人從記事起就彼此知根知底,所以如今幾乎已無話可聊。他們甚至連呼吸的節奏都是一致的。當地的一些新鮮事兒,比如副市長選舉,誰家生孩子了,誰過世了,興許會成爲他們討論的話題,然而外面世界的新聞,例如金融危機或祕魯地震,卻不會引起他們哪怕是片刻的興趣。他們的父輩也曾這樣坐在廣場上。這座海邊的小村落,這片廣場,就是他們的整個世界。
如今,只有上了年紀的人住在這裏。大多數年輕人早就離鄉背井,前往燈紅酒綠的克里特島首府或者雅典。只有每年八月纔會隨遊客們一起返鄉小住一兩個禮拜,算是紀念一下先人們居住過的地方。
夜幕降臨,男人依舊一邊下着棋,一邊品着雷基酒。四下一片靜謐。整整一天,樹影都在斑駁的牆上輕舞,此時,夜色終於爲它們的舞
臺拉上帷幕。就要入夜了,光明逐漸隱沒在黑暗裏,就像是吹熄了一盞燭火。咖啡館外的這羣男人絲毫沒有覺察到晝夜的更替。他們還在擲骰子,糖漿兌的烈酒晶瑩透亮,又一次加滿杯子,無言的交流一如既往。對他們而言,白天或夜晚,毫無差別。
一輛出租車駛了過來。雖然幾乎沒什麼聲響,但他們還是立刻注意到了。車子經過時,他們停下手中的棋子,扭頭望着它。那輛車一看就是經過精心保養的,比百萬富翁的豪華轎車還受愛惜。鋥亮的鍍鉻後視鏡映出街燈的昏黃影子。
他們不認識那車牌號。附近大城鎮上的出租車司機,他們全都認識,可這一輛卻來自更遠的地方——克里特島的首府伊拉克利翁。
那輛車駛進街道,緩緩停下。門開了,一個男人走了下來。他的着裝有些不合時宜,瘦削的身上穿着一套深色西服,彷彿是要去參加葬禮或婚禮。人們只能隱約看見他齊整的髮型,除此以外什麼都看不清。黑暗中,他只有一個模糊的輪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