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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語課和本地的工作讓梅塞德絲忙碌起來。從一九四一年秋天開始,讓她一直快樂的是“西班牙之家”的節目。共和國流亡首相內格林與因弗內斯高地的一座房屋簽下一份租賃協議,於是,此處成爲無法迴歸祖國的西班牙流亡者的據點。
這是難民們社會文化生活的中心,從梅塞德絲這種在英國擦拭壁爐架的人,到知識分子和流亡政治家,每個人都參與進來,有時還放聲高唱。他們甚至舉辦週末狂歡。這些盛事舉行時,梅塞德絲總是放下雞毛撣子前去跳舞。百褶裙的旋轉和金屬鞋頭的踏響讓她每次都十分盡興。這纔是她的樣子。在心裏,她已經回到了故鄉。還有些人唱歌、跳舞、演奏吉他或響板。在那些窗戶大開的溫暖夜晚,人們聚在大街上,在樓下傾聽槍聲一樣響亮的踏足聲和弗拉門戈吉他深沉的旋律。其中的一些人——包括梅塞德絲——會時不時地爲公衆演出。
那時,她開始收到母親的定期來信和她最愛的照片,也開始給母親回信講述自己的經歷。她從孔查的描述方式推斷出,父親已經不是以前的樣子了。這讓她悲傷,渴望回家幫助他。後來,母親在信中告訴她安東尼奧的點滴遭遇,也講述了西班牙的一些大事。她終於明白卡門說得對——人們蒙冤入獄,遭受奴役,那個國家絕不太平。每次收到帶有西班牙郵戳的信件,她都有一瞬間希望是賈維爾寫來的。母親應該會將他發出的每一封信轉交給她。梅塞德絲從未放棄希望,一刻也沒有。
一年年過去了,梅塞德絲的英文越來越好。一九四三年,她的英語已經好到可以接受祕書職業培訓。很快,她就在貝肯漢姆找到一份工作,但發現那兒離芬斯伯裏公園區太遠了。卡門也很樂意搬家,於是她們在南倫敦共同租下了一套公寓。
對於背井離鄉的人來說,她們的生活好得不能再好了。現在,她們不能那樣頻繁地去“西班牙之家”了,但梅塞德絲每月至少有一次受邀。她充滿活力的舞蹈總是能吸引大批讚賞的人羣。
梅塞德絲盡力不去想父母在何等的壓力之下生活。在新政權下,拉米雷斯夫婦相當成功地經營着咖啡館,但三個兒子相繼離世,他們的悲傷從未減少過。孔查有時會想,自己再也沒有眼淚可流了,但這只不過是欺騙自己。悲痛仍會持續一生,而且常有常新,每一天都意味着從新近打破的玻璃上再走一遍。每一步都小心翼翼,試探着落足,僅僅是爲了應對從清晨貫穿到夜晚的痛苦。夜裏,顧客剛離開,連鐘錶的滴答聲都會讓他們感覺喧囂難忍。
雖然有點慢,信件仍是寄到了英格蘭。孔查總是試圖顯得輕鬆愉快,但她強烈反對女兒回來。“你在那裏一定過着甜蜜的生活。”她寫道,“如果回家,你會發現一切截然不同。”她以自己的方式將梅塞德絲拒於那充滿回憶和空白地帶的祖國之外。
梅塞德絲的來信給父母這樣的印象——她已經適應了新生活。儘管女兒總是從父母的來信中讀出點什麼,但父母從未想過讀出女兒信中字面底下的東西,也沒有質疑過她花費偌多時間營造出來的心滿意足。信件往來中缺乏真相,並不意味着他們之間沒有愛。這恰恰意味着他們愛得太深沉,都想保護對方不受自己的影響。
但有一件事,孔查無法隱瞞。一九四五年,巴勃羅去世了。那是格拉納達最冷的冬天,冷空氣吹進他的胸腔,在他肺中翻滾。他的身體不夠強壯,沒能戰勝病魔。這是梅塞德絲離開畢爾巴鄂後最難承受的痛苦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