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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斯通先生看到花园的泥土上刚撒了驱猫胡椒粉:显然在米林顿小姐掌管房子期间,猫又来袭了。这事若放在几天前,他还能恼怒上半天,现在他却无动于衷。树叶已经掉尽,可以毫无遮拦地看到“雄性男”的后窗。后窗挂着窗帘,里面亮着灯,窗框则是令人作呕的绿色(这个颜色是“雄性男”去年春天的时候选的,他把这个颜色仔细刷到房子外墙所有的木材上)。“老怪物”家的灯没有亮。入夜的迷雾正在学校的操场上弥漫开来,假日就要过去,一天即将结束,整个世界似乎停滞下来。
第二天早上他收到一封信,是斯普林格太太写的。她说很高兴能认识他,并邀请他参加一个小型的新年聚会。她说聚会上有饼干和奶酪,“奶酪”这个词后面她在括号里加了一个感叹号。信的结尾说:“如你知道的那样,我正努力使自己开心起来,我真心希望你能来参加此次聚会。”
这封信有几点让他恼怒。他对标点符号的使用非常在意,斯普林格太太在一处该用句号的地方用了逗号。她的字迹循规蹈矩,毫无个性,斜斜地排成行,显得很老派,抵消了她言辞中想要传达的幽默。他觉得她重提奶酪一事,还加了感叹号,显得很傻,还有她那么明显地暗示自己在居丧,似乎带着炫耀,一点儿也不诚恳。但她写信给他又让他感觉有些受宠若惊。连他自己也感到惊讶的是,他现在似乎对新鲜的事物,对能够打破他生活常规的事物,很是向往。如果寄邀请信的人是熟人恐怕不会引起这样的反应。这个邀请变成一件大事,让他在此后的一段日子中有了一个重心。一个新认识的人,一段新的关系——谁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呢?
斯普林格太太住在伯爵府一带。斯通先生过去一直觉得那个区太过拥挤,名声也不好,此刻他还是这样认为。那个地铁出口脏兮兮的;马路对面的某座建筑里,英国国家党正在开会;有个男人在一辆货车后面声嘶力竭地叫嚷着什么;几家装修新潮、亮着霓虹灯、橱窗一闪一闪的咖啡馆里坐满了人;街上满是艺术院校学生打扮的年轻人和各种肤色的外国人。
斯普林格太太给的地址是一家在伯爵府街上、新月形拐角处的私人旅馆。旅馆门铃下挂着块小牌子,上面用工整的字体写着“只允许欧洲人入内”,暗示了这里是那些寻求尊严和安静的人的庇护所。斯通先生后来发现这里其实也是一切上了年纪的事物的庇护所。他乘坐电梯来到斯普林格太太的房间,那电梯和他在旅馆小小的大堂里看到的大多数人一样上了年纪,颤巍巍的。斯普林格太太的房间里,床被不那么巧妙地掩饰成了沙发,室内空气污浊,所以窗开着,外面是一片屋顶和烟囱,衬着阴沉的天色。这不是他想象中的斯普林格太太的居所。就算有一个名叫迈克尔的穿着白色制服、上了年纪的旅馆服务员在场伺候,也不能抵消这个地方透出的寒酸相。不过,他还是度过了一个颇为愉快的夜晚,斯普林格太太妙语连珠,猫和奶酪的故事又被讲了两遍,他像上次一样受到斯普林格太太的感染,也说了些俏皮话。但每次兴奋之后,接踵而来的是抑郁。
接下来的两个周日,他都邀请了斯普林格太太来家里喝茶,并做了精心的准备。在准备的过程中,米林顿小姐显示出了非比寻常的热情,用她自认的轻快脚步走来走去。壁炉被擦拭干净,平整不一的瓷砖被擦亮,露出褪了色的本相,熊熊的炉火燃烧着。蛋糕和司康饼备下了,桌子铺陈好。在慢慢升起的暮色中,他们两个等待着。
门铃响起,两个人都走到风很大的门厅里。门打开,斯普林格太太站在门口,脸上带着不自然的微笑。略带张皇的斯通先生把她介绍给米林顿小姐。
“这就是那个花园了!”斯普林格太太在花园里转转的时候说。她用鞋子碰了碰一株带着胡椒粉的低矮植物。在她的碰触下,胡椒粉成片地从叶子上散落下来,那片不怎么有生气的叶子随之虚弱地恢复了原有的轻快。
她用她参加宴会时的语气问:“我猜这是一株灌木吧。你叫它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