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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際上,彼得羅沒辦法接受他生活各方面出現的問題。他期望的是安靜、規律的生活,按照他那些一成不變的習慣生活:學習,教書,和孩子們玩兒,做愛,每天完成一點工作。在他的小世界裏,大家用一種民主方式來應對意大利極端混亂的局面。但實際上,他被大學裏的各種矛盾折磨得筋疲力盡,他在海外影響越來越大,他的同事想方設法貶低他的工作,他發現自己不斷受到排擠和威脅。他感到,因爲我的不安(什麼不安?我是一個遲鈍的女人),我們的家庭也不斷受到威脅。有一天下午,艾爾莎在自己玩兒,我讓黛黛在練習閱讀,彼得羅關在自己的房間裏,家裏沒什麼動靜。我有些焦慮,我想,彼得羅希望能有一個堡壘,能讓他在裏面完成他的書,我則負責家裏的事務,孩子們健康成長。最後,我聽到了一陣門鈴聲,我跑去開門,讓我意外的是,進門的是帕斯卡萊和娜迪雅。
他們倆都揹着軍用大揹包,帕斯卡萊濃密拳曲的黑色發上,戴着一頂破帽子,鬍子又濃密又拳曲。娜迪雅看起來消瘦疲憊,她眼睛很大,就像一個充滿恐懼的小姑娘,但假裝自己不害怕。他們從卡門那兒要到了我的地址,而卡門有的地址是我母親給的。他們倆都很熱情,我也表現得很熱情,就好像我們之間從來都沒有過矛盾和分歧。他們佔領了我家,把東西丟得到處都是。帕斯卡萊在不停地說話,一直在說方言,而且聲音很大。剛開始,我覺得他們打破了我平庸的日常生活。但我很快發現,彼得羅不喜歡他們,尤其讓他厭煩的是,他們沒有事先打電話就來了,而且兩個人都太隨意了。娜迪雅脫下鞋子,躺在沙發上,帕斯卡萊沒摘他頭上的帽子,他一直亂動我家裏的東西,隨便翻書,問都不問,就從冰箱裏給自己和娜迪雅各拿了一瓶啤酒,他咕嚕咕嚕喝着,還打嗝,這讓黛黛覺得很好笑。他們說,他們決定出來走一圈,隨便逛逛,他們就是這麼說的,沒有具體目的。他們是什麼時候離開那不勒斯的?他們說得也不是很具體。他們什麼時候回去?回答還是同樣不清楚。工作呢?我問帕斯卡萊。他笑着說:“夠了,我已經幹了太多活了,現在我要休息一下。”他把自己的手展示給彼得羅看,他讓彼得羅把手也拿出來,他用手摩挲着彼得羅的手說:“你能感覺到差別嗎?”然後,他拿起那本《鬥爭在繼續》,他用右手摸了一下第一頁,粗糙的皮膚劃過紙張時發出的嚓嚓聲讓他很自豪。他很高興,就好像自己發明了一種新遊戲,後來他用一種威脅的語氣說:“沒有這雙粗糙的手,教授,連一把椅子、一棟樓、一輛汽車都不會有的,什麼都不會有,包括你。假如我們工人決定停止幹活,一切都會停下來,天會塌下來,天和地會碰在一起,城市會變成森林,阿諾河會淹沒你們漂亮的房子,只有那些一直幹活的人知道如何生存,而你們倆、你們的那些書都會被野狗撕裂。”
典型的帕斯卡萊的言論,非常激昂,也很真誠。彼得羅默默聽着,一直都沒有接茬。娜迪雅這時候也不說話,當她的同伴說話時,她一臉嚴肅躺在沙發上,盯着天花板看。在男人們談話時,她很少插話,我也沒說什麼。但我去廚房煮咖啡時,她卻跟了過來。她注意到艾爾莎纏着我,就很嚴肅地說:
“她很愛你。”
“她還小。”
“你是說,等她長大了,就不愛你了?”
“不是,我希望她長大了,也愛我。”
“我母親經常說到你。你只是她的一個學生,但我覺得,你比我更像她女兒。”
“真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