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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制酪作坊外面的草地上,正當他對婦人說話,或者是婦人對他說話的時候,她的丈夫趕完牛羣回來了。他禿頂,大鬍子,一張陰沉的臉,像個耶利米①。他神色嚴厲地看了老婆一眼。她立即不再吭聲,回屋裏照看她的銅盤去了。丈夫顯然是個沉默寡言的人,但是查爾斯問他那碗上好的牛奶要多少錢時,他回答得十分迅速。於是,一枚一便士的硬幣便易了手。硬幣上有維多利亞女王年輕時的迷人頭像,至今在零錢中仍偶然可以見到它。不過,當時那枚硬幣經過一個世紀的流通,除了那個美麗的頭像以外,其餘的部分幾乎都磨平了。
查爾斯正準備回到原來的小路上去,但是他剛要邁出一步時,突然從這兩個男人頭頂上的樹林裏冒出一個人影來。原來就是那個姑娘。她朝底下的兩個人看了一眼,繼續朝萊姆鎮的方向走去。查爾斯回過頭來,看見奶牛場主還死死盯着上面的人影。他顯然不想讓任何微妙的因素影響先知式的判斷。
“你認識那位小姐嗎?”
“認識。”
“她常走這條路來嗎?”
“很經常。”奶牛場主依然目不轉睛地凝視着。他接着說:“她不是什麼小姐,她是法國中尉的娼妓。”
最後一個字因爲發音不準確,查爾斯費了好一陣子才琢磨出它的意思。他憤怒地瞪了大鬍子奶牛場主一眼。奶牛場主是個基督教循道宗信徒,因此喜歡直言不諱,尤其是談及別人的罪惡時,更是有啥說啥。查爾斯認爲,他是想把萊姆鎮上一切虛僞的閒言碎語具體化。查爾斯可以相信有關那個睡覺者的許多傳言,但是永遠不會相信有那張臉的人會是個娼妓。
幾秒鐘之後,他自己也回到了通往萊姆鎮的馬車路上。兩道車轍似白堊長帶向前延伸,在車轍的兩旁,一邊是向內陸方向攀升的樹林,另一邊是高高的圍欄,遮住了一半大海。前方移動着的,是那個姑娘的身影,此時已經戴上了帽子。她走得並不快,但步伐均勻,沒有女性的扭捏,倒像個經常走遠路的人。查爾斯開始加快步伐追趕她,走了大約一百碼,到了她的身後。她一定聽到了他的靴釘敲打燧石路面的聲音,但是她沒有回頭。他發現她穿的上衣有些過於寬大,她的鞋跟沾上了泥巴。他猶豫了一陣,但是他想起了持非議的奶牛場主臉上那不友好的目光,更加堅定了自己俠肝義膽的初衷。他要讓這位可憐的女人看到,在她生活的天地裏,並不是每個人都是野蠻的。
“小姐!”
她回過頭來,看見他已脫下帽子,滿臉微笑。雖然她此時的表情現在看來只是普普通通的驚訝,但是她的面貌再次在他身上產生了奇特的效果。彷彿每次看到她那張臉,他都還不能相信它的作用,非得再看一次不可。它似乎表明既包容他又拒絕他。這位女子像一個夢中人物,既站立不動,又不斷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