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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親愛的伍德拉夫小姐,見到你真高興。”她走過去,握了一下薩拉的手,極爲關心地望了她一眼,壓低聲音對她說,“請你來找我好嗎——等蒂娜走了以後。”就在那一瞬間,一絲罕見的表情從薩拉的臉上掠過。她心裏的那臺計算機早已對特蘭特太太做過評估,並把結果儲存着。她在波爾坦尼太太面前一直裝出矜持、獨立,甚至近乎藐視一切的樣子,此時這些僞裝一下子全都扯去了。她甚至還露出了微笑,雖然笑得有些苦。她用最微小的動作輕輕點了一下頭:如有可能,她會去的。
接着又是一些相互介紹。兩個年輕姑娘互相冷冷點頭示意,查爾斯鞠了一躬。他仔細留意觀察,看她是否會以什麼方式流露出他們倆在前一天曾兩次相遇,但是她有意迴避他的目光。他很好奇地想要看一看這隻野性的動物眼下處於被圍困的狀態之下會如何行動,但是他很快就失望地看到她完完全全逆來順受。除非是叫她去拿東西,或者是女士們想要熱巧克力叫她去拉鈴,否則波爾坦尼太太完全不把薩拉放在眼裏。查爾斯注意到,歐內斯蒂娜對她的態度也是如此,心裏很不高興。特蘭特姨媽極力想拉她跟大家一起談話,但是她坐得稍微遠一些,臉上毫無表情,人們會認爲這是她覺得自己地位低賤而退縮的表現。查爾斯自己也有一兩次很有禮貌地向她轉過身去,希望她對某一個意見表示首肯,但未能取得成功。她儘可能不做出什麼反應,並且仍然迴避他的目光。
直到這次訪問行將結束的時候,查爾斯纔開始意識到情況還有新的一面。他突然明白了,姑娘沉默不語、逆來順受恰恰和她的天性相反,因此她是在扮演一個角色,以顯示她根本不願意理睬她的女主人,並且不贊成她的女主人的談話。波爾坦尼太太和特蘭特太太一個沉着臉,一個則滔滔不絕地談論着各種禮節性話題,話題數目不多,但過程無限長……她們談僕人,談天氣,談誰快生孩子了,談葬禮和婚事,談迪斯累裏先生和格萊斯頓先生(這個話題似乎符合查爾斯的興趣,但是它也給了波爾坦尼太太個機會,可以嚴厲譴責前者的個人準則和後者的政治準則)①;接着又談上星期天的佈道,談當地商人的種種缺陷,最後自然又回到僕人的話題上。對這一套熟悉的無聊閒談,查爾斯視之如同煉獄,只好微笑、揚眉、點頭應付。他看得出來,沉默的伍德拉夫小姐是在竭力壓抑自己憤憤不平的情緒——使一個敏銳的旁觀者看了會覺得十分有趣的是,她對此幾乎不加掩飾。
查爾斯的確頗具眼力,因爲萊姆鎮上幾乎沒有人注意到的東西,他看出來了。不過,倘若他的女主人沒有表現出典型的波爾坦尼主義,他的推斷或許會停留在懷疑狀態。
“我趕走的那個丫頭,她沒再給你添什麼麻煩嗎?”
特蘭特太太笑了。“你是說瑪麗?拿整個世界跟我換,我也不會放她走。”
“費爾利太太告訴我,今天早上她看見她跟一個人在說話。”波爾坦尼太太用“人”這個字,與兩個法國愛國者在德國佔領期間說“納粹”無異。“是一個年輕人。費爾利太太不認識他。”
歐內斯蒂娜向查爾斯投去嚴厲責備的一瞥。他一下着了慌,以爲她是在責備他本人,但很快就領悟過來了。
他臉帶微笑地說:“那人無疑就是薩姆。他是我的僕人,太太。”他補充這後一句,完全是爲了說給波爾坦尼太太聽的。
歐內斯蒂娜迴避他的目光。“我本來也想告訴你。昨天我也看見他們在一起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