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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時他也感到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不想睡覺。他看看錶,差十分四點。此時外面一片沉寂。暴風雨已經過去。查爾斯打開一扇窗戶,吸入冰冷而乾淨的春天空氣。頭頂上星星在閃爍,純潔無瑕,無意施影響於人世,無論是惡的還是善的。她在哪裏?也還沒睡?在一兩英里之外一片又溼又暗的樹林裏?
酒味冷飲和格羅根的白蘭地的酒力早已消失,只給查爾斯留下深深的負罪感。他彷彿想起愛爾蘭醫生的眼神裏曾經流露出蓄意害人的企圖,想把他這個愚蠢的倫敦紳士的一切麻煩事全部看在眼裏,很快傳遍全萊姆鎮。他的同類不能保守祕密,這難道不是衆所周知的嗎?
他的行爲是多麼愚蠢,多麼有損尊嚴!前一天,他失去的不僅是溫斯亞特莊園,而且還有他的自尊。其實他失去的還不只是自尊,他簡直對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失去了尊重。生活有如瘋人院裏的一個陷阱。最單純的面孔後面隱藏着最卑鄙的罪惡。他好比加勒哈德③爵士,最後發現格溫娜維爾④是個妓女。
爲了停止毫無意義的胡思亂想——要是能行動就好了,他又拿起了那本意義重大的書,把馬塔艾論歇斯底里症的那幾段話又讀了一遍。現在他發現論文中的內容和薩拉的行爲之間的共同點減少了。他的負罪感開始因爲他想到薩拉而變得明確。他想回憶起她的面孔、她說過的事情、她說完那些事情後眼裏的表情,但是他捕捉不住她的形象。儘管如此,他還是認爲自己比任何人都瞭解她。他對格羅根醫生講述的他與薩拉幾次見面的情況……幾乎每個字他都記得一清二楚。當時他急切地想掩蓋自己的真實感情,難道沒有誤導格羅根嗎?難道沒有過分誇大了她的怪異嗎?自己有沒有忠實地傳達了她實際所說的話?
難道他不是借譴責她以避免譴責自己嗎?
他在會客室裏不斷地踱來踱去,仔細地檢查自己的靈魂和受傷的自尊心。假如她真像她自己說的那樣,的確是一個罪人,她不也是個極有勇氣,決不否認自己罪過的女人嗎?莫非現在她在與自己的過去進行的殊死搏鬥中終於感到力乏,正在求助?
他爲什麼要讓格羅根來替自己對她進行評判呢?
因爲他更關心的是保全自己的面子,而不是挽救自己的靈魂。因爲他跟一枚菊石一樣缺乏自由意志。因爲他簡直成了彼拉多⑤,甚至比彼拉多更壞,他不但對她的苦難作壁上觀,而且還促成,不,甚至是製造一系列事件,最終導致災難的發生。眼前這一切不都是第二次見面引發的嗎?當時她已經要走了,他卻硬逼着她討論她的處境。
他再次打開窗戶。從他頭一次打開窗戶到現在,已經有兩個小時了。這時東方已經開始泛白。他仰頭遙望天上漸淡的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