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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哥哥大概每天晚上都在想着贷款的事呢。他大概觉得拉贾念书太多,自视过高,要摔跟头了。”
博杰·纳拉亚说:“他们崇拜拉贾。他们为他骄傲。无论他叫他们做什么,他们都会去做。”
每个月他们都会找拉贾两三次,为革命运动做点儿事。他带着威利或博杰·纳拉亚或其他人赶往他们必须很快赶到的地方。而威利有了这一便利条件,就可以经常去各个小镇的邮局查看有没有德国寄来的信。邮局里的人渐渐和威利都熟了,有时候也不用他出示护照了。他觉得这很好,人们所谓的印度式友善;只是后来他才突然觉得这事儿让人担忧。
几个月之后,拉贾开始运送给养,有时候和威利或博杰·纳拉亚一起,有时候单独行动。摩托车的客位下面是空的,很容易安一块活动板。给养的起运点和交付点总是在不断地变更,大概是因为他们承担的只是接力运送过程中的某一段而已。博杰·纳拉亚负责协调,他了解的情况比威利多一些,但即便是他,也不是什么都知道。给养主要是武器,调集来提供给某地的新战线。最近的行动接二连三地失利之后,革命活动变得格外谨慎。信使很多,每个信使一个月只行动一到两次;而每次运送的给养数量都很小,这样即使暴露或者出了差错,也只会导致很小的局部损失,而不会影响全局。
一天,拉贾问威利:“你去过警察总部吗?我们去见识见识怎么样?”
“行啊!”
威利从来没有想过去找自己的敌人。如今他来往于那些互不关联的地块间已经很久了,执行的也都是些互不相关的任务,他对自己行动的结果没有任何确切的认识。他也从来没有意识到,这个地区在地图上有清楚标记的那些地方也是向他开放的,去那里看看就像随手打开一本书一样方便。当他们上了大路,向地区警察总部进发的时候,有一会儿威利觉得又回到以前完整的生活中了。
这边的风景给人一种更加亲切的感觉。大路两侧的印度楝和凤凰树行虽然不时中断,仍然流露出某种源远流长的慈悲。脚下的路给人的是另一种感觉,一个忙碌的世界,洋溢着欢愉——停在路边的卡车,漆过的大标示牌,可口可乐的广告,石头被熏黑了的厨房炊烟缭绕,高高的平台上砌着土灶,前头尘土飞扬的院子里排列着颜色鲜亮的塑料桌椅(每一件东西都被漆成可口可乐广告牌的颜色)——其中包含的情绪和期待截然不同于威利过去一年多所体会到的那种自我牺牲式的欢愉。有水的地方就有小块的田地——水稻、玉米、烟草、棉花,有时候则是土豆或者胡椒。威利见过不少解放区的田地,都荒芜了:原先的地主和封建领主早些年为躲避游击战乱纷纷逃走了,新的安全秩序却始终没有建立起来。
威利一不小心就又恢复了原来的感觉方式。当他们来到地区警察总部,来到小城另一端的警察控制区时,二三十辆和拉贾的车一样的摩托车噪声震天,尾气滚滚,眼前的景象令他们感到吃惊:旧沙袋因为长年日晒雨淋而污迹斑斑,警察总部外面“中央预备警察部队”的重机枪和皱巴巴的旧军服显示出一种绝对的严肃。这让他想到自己那些互不相关的工作起了作用,也对常有性命之虞的生活有了新的理解。警察阅兵场,也许还是操练场,是一块沙地;里面营地道路的边石刚粉刷过不久;遮阳树高大苍老,和警察控制区的其他树木一样,应当有些年头了,大概是英国殖民时期留下的。拉贾为了盖过摩托车的噪声,竭力提高声音,兴奋地告诉威利,在那幢两层高的主楼里哪儿是警长办公室,哪儿是警察宿舍,而在阅兵场或操练场旁边的院子里,哪儿是警察福利楼。
威利并不兴奋。他心情沉重地想:“当初他们和我谈起游击队的作为时,我就应该问问警察都在做些什么。我无论如何也不该以为在这场战争中只有一方在作战。不知道我们怎么会犯这种错误。但我们确实犯了。”